“咚、咚、咚。”
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不大,却极有穿透力,突兀地打破了满室的旖旎和安逸。
王局长眉头一蹙。
谁啊?这么不长眼。
他给手下人放了话,今天上午,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他。这栋楼的保安,还有他安排在小区门口放风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不可能出纰漏。
“谁啊?”他有些不耐烦,推了推怀里的陈露,“去开门,看看是哪个没脑子的。”
“嗯。”女人慵懒地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袍,款摆着腰肢,赤着脚走向门口。
她从猫眼里看了一眼,似乎没什么异常,便随手拉开了门。
几秒钟后。
“啊——!”
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划破了客厅的宁静。
紧接着,是“噗通”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王局长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他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惬意瞬间凝固。
他看见一个身影,逆着光,从门口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全身被包裹在某种奇怪的黑色甲胄里的男人。那甲胄的材质非金非铁,表面布满了奇异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男人脸上戴着的那张面具。
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
青面獠牙,双目赤红,嘴角咧开一个诡异而残忍的弧度。
而那个刚刚还在和他温存的女人,此刻正软绵绵地倒在门口的玄关处,身体蜷缩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王局长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这人是谁?
他怎么进来的?
这栋楼的安保呢?我的人呢?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炸开,让他一时间竟忘了做出反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鬼面人,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脚步声很轻,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脏上。
“你……你是什么人?!”王局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份和气势来震慑对方。这是他几十年来,无往不利的武器。
然而,这一次,武器失效了。
鬼面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见。
就在两人相距不过三米的时候,鬼面人的身影突然从王局长的视野里消失了。
不是慢动作,不是快进,是凭空消失。
王局长瞳孔骤缩。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沙发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紧接着,他感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
“啪!啪!啪!啪!”
连续几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又快又狠,扇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失去了知觉,紧接着是火辣辣的剧痛。嘴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几颗牙齿混着血水,从他嘴里飞了出去。
他被扇懵了。
彻底懵了。
自从他坐上今天这个位置,有多少年,没人敢对他大声说话了?有多少年,他看到的都是谄媚的笑脸和谦卑的姿态?
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揪着领子,像抽孙子一样抽耳光?
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你他妈找……”
“死”字还没出口,一只戴着黑色手甲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力道不大,却让他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听见一个冰冷、嘶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认识王德发吗?”
这个名字。
当这个普通到甚至有些土气的名字,钻进王局长的耳朵里时,他的整个世界,瞬间崩塌了。
如果说刚才的闯入和殴打,是让他震惊和愤怒。
那么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是深入骨髓的、无可名状的恐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客厅里温暖的阳光,沙发上袅袅升起的热茶,玄关处倒下的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褪色,变成了黑白的剪影。
唯一清晰的,只有“王德发”这三个字。
像一把生锈的、淬了剧毒的钥匙,猛地插进了他记忆最深处的、那个被他用权力和时间层层封锁的、绝不愿再触碰的黑暗房间,然后狠狠一拧。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王德发现在应该在东南亚被人敲骨吸髓......
刹那间,所有被尘封的怨毒、罪孽、血腥,如开闸的洪水,咆哮着,奔涌而出,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
他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到了最大,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张狰狞的鬼面。
他想看穿面具,想看看后面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看到那两个黑洞洞的眼孔,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赵禹看着他这副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张恶鬼面具下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嘶哑,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发指。
“看来你记得。”
“也好。”
“在他的庇护下,王德发这些年,可是害死了不少人啊。”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王局长的神经末梢。
他听出了对方话里蕴含的杀意。
求生的本能,让他那已经因恐惧而停摆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不……不要……”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你……你想要什么?钱?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一千万!不!五千万!一个亿!我全都给你!”
“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语无伦次地求饶着,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拼命地寻找着什么。
手机!
他的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
只要能按到快捷拨号键,只要能把电话打出去,他的人就在楼下,他们会上来救他!
他的右手,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向自己的口袋挪去。
他的动作很隐蔽。
他觉得对方的注意力,全都在他的脸上,在他的求饶上,应该不会发现他这个小动作。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唯一的生机。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口袋边缘的那一刻。
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突然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王局长的瞳孔,在生命的最后一秒,猛然放大。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哀求,只剩下无尽的错愕和……不甘。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他刚刚才扫清了所有的障碍,他马上就要登上权力的顶峰,他规划好了一切,他还有那么多的计划要去实现,他的儿子……
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得如此仓促?
如此……莫名其妙?
他的身体软了下去,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在一边。
赵禹松开手,任由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奢华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