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局长在助理的搀扶下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正好,晃得他眯了眯眼。
空气中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但他心里却舒坦得很。
体检结果出来了,除了各项指标都随着年龄增长而显得有些“老旧”外,没有其他问题。五十多了,身体底子还算硬朗,这让他感到满意。
毕竟,马上就要退休了,一身轻松,不用再被那些烦心事缠身。
唯一的儿子也早早安排好了出路,就算他退休后,那些姓钱的、姓王的闹出再大的事情,也影响不到他半分。
他拍了拍助理的肩膀,助理弯下腰,恭敬地替他打开了后车门。
“研讨会那边,怎么样了?”张副局长坐进车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温热毛巾,随口问道。
助理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
他拉开车门,身体微微前倾,低声汇报:“回张局,钱副局长提出的那些议案,进展很顺利。今天下午的研讨会,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照这个进度,在最终会议上,钱副局长的所有提议都能顺利通过。”
张副局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
他靠在后座上,柔软的真皮座椅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钱副局长那张急于求成的脸。
他当然知道姓钱的在打什么算盘。
那些所谓的“教育产业化改革”,听上去冠冕堂皇,骨子里不过是把学生和家长当成待宰的羔羊。什么AI手环,什么贵族校服,一旦推行下去,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不过,那又与他何干?
他就要退休了。等他退下来,天塌了也砸不到他头上。姓钱的想折腾,就由他折腾去吧。这潭水,越浑越好,浑了,才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安然离岸的老人。
他甚至有些期待,期待看到钱副局长未来焦头烂额的模样。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
然而,预想中的平稳启动并未到来。
车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怎么还不走?”张副局长睁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快点,我还有个饭局。”
没有回应。
他有些恼火,扭头看去。
驾驶座上,助理一动不动地趴在方向盘上,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小李?”张副局长心里一沉,猛地坐直身子,“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去推助理。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到助理的瞬间,一个黑影从车外闪过。车门被猛地拉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钱副局长!
张副局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话还没出口,脸上就猛地传来一阵火辣的剧痛。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
张副局长彻底懵了。他捂着火烧火燎的脸,怒目圆睁。
钱副局长竟然打他?疯了吗?!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他是什么身份?他马上就要功成身退了!竟然……竟然在这里,被自己的同僚如此羞辱!
“你……”他张开嘴,一个“你”字刚吐出一半,又是一声响亮的“啪”。
这次,连带着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张副局长的头被打得偏向一旁,嗡嗡作响。
“钱、钱史!你……”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钱副局长”的脸近在咫尺,眼神里没有一丝平日的恭敬和谄媚,反而充满了暴戾与嘲弄。
那双眼睛,像是啐了冰的刀子,直往他心窝里扎。
“我忍你很久了。”“钱副局长”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你个老不死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天天给我使绊子。”
“我……什么时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辩解。
“你快退休了,是吧?”那人凑近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烟味,“以为自己能安安稳稳落地了?”
张副局长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想反抗,可双手被钱副局长死死钳制住。
他想骂回去,可一开口,就引来对方更加狂躁的耳光。
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疼得钻心。
“我忍你很久了,你这老不死的!”钱副局长猛地将他掼回座位,砰的一声,车身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张副局长心里咯噔一下,官场浸淫多年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刚要开口质问,一股劲风就扑面而来。
“砰!”
一记闷拳,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鼻梁上。
酸爽的剧痛瞬间炸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紧接着,“钱副局长”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像拖一条死狗。
“……”
张副局长彻底懵了。
他想不通,姓钱的这是发了什么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等他想明白状况,雨点般的拳头落了下来。
“砰!砰!砰!”
每一拳都闷得他喘不过气,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搅成一团。对方的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只让他感到剧痛,却不至于立刻昏厥。
对方似乎控制着力道,每一拳都打在肉厚的地方,疼,钻心的疼,但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这不是要人命的殴打,这是一种纯粹的、残忍的羞辱。
“你……疯……”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刮子,把他后半句话硬生生扇了回去。
张副局生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可是副局长!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这个姓钱的,难道不知道他张某人在市教育系统里经营了几十年,根深蒂固,门生故旧遍布?他就算马上要退休了,也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一脚的!
“钱……你他妈……”
“啪!”
“姓钱的!你住手!你疯了!我要报警!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他嘶吼着,声音因为痛苦而变形。
回答他的,是脸上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对方似乎打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粗暴地揪起张副局长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熟悉的脸庞显得异常陌生,眼神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张副局长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你……你这是自寻死路!等我……”
“啪!”
又是一个耳光,打断了他的威胁。
“等?等你什么?等你安安稳稳退休,拿着高额的退休金,抱着你的小娇妻,逗着你的乖孙子,安享晚年?”
“钱副局长”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刺耳,“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舒坦吗?”
张副局长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你……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告诉你,你那小娇妻,是我玩剩下的破鞋!这些年,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进你家门。你以为你戴的是金丝眼镜?你戴的是绿帽子,老王八。”
“这些年,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哈!她不过是老子放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你以为你们夫妻恩爱,其实……她每晚都给老子打电话,汇报你的动向!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张副局长呼吸一滞,身体猛地僵住。
“什么……你胡说八道!”他颤抖着声音。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胡说八道?”“钱副局长”笑得更开心了,“你以为她为什么对我提的那些议案那么上心,天天在你耳边吹风?因为那些议案一旦通过,最大的受益方之一,就是我啊。我们俩,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呢。哦,对了,在你家的那张大床上,我们也联系过好几次。”
张副局长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仿佛能看到一顶翠绿的帽子,正稳稳地戴在自己的头顶上,绿得发光,绿得刺眼。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魔鬼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捅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既不像你,也不像他妈?”
“你知道他像谁吗?”
“他像我。”
轰隆!
一道惊雷在张副局长的脑海里炸开。
整个世界,瞬间分崩离析。他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身体的虚弱。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耳边回响着那句残忍的话。
儿子?不是他的种?
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