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灯光柔和而昏暗,苦竹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握着茶杯。
他开始自顾自地讲述他和妻子的过去,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苦涩。
“我们是大学时认识的。”苦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那时候,我们都在学生会里,她负责活动策划,我负责宣传。我们在一起熬夜做海报,一起在天台吹风,一起分享那仅有的两包泡面。我以为有爱就够了,毕业后就结婚了,婚礼简单得只有两桌酒席,可我牵着她的手,觉得全世界都在我掌心。”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
“可生活不仅有七情六欲,还有柴米油盐。我们拼命加班,工资却永远追不上房价。租的房子从三环外搬到五环外,最后连五环都租不起。她为了省两块钱公交,冬天走三站地回家,脚冻得通红,却笑着跟我说‘没事,当减肥’。”
苦竹的神色渐渐变得苦涩起来,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我以为只要我们努力,日子就会好起来。可现实却一次次打碎我的幻想。我开始怀疑,我们的爱是否真的能抵挡生活的重压。”
赵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手环胸,眼神冷淡。
他打断道:“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出轨的理由?因为你的女上司承诺给你项目提成和晋升通道,你觉得卖身就能换来一个安身之所?”
苦竹先是点头,又慌乱地摇头,像被两股力量撕扯。
“她确实……暗示过,只要我陪她出差、陪酒,甚至……就能让我升部门副经理。我承认,我动摇了。可那不是全部理由。”
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爱我的妻子了。不是讨厌,而是……看到她为我省钱、为我做饭,我心里只剩愧疚,没有悸动。她像个亲人,像我妈,而不是让我心跳加速的女人。”
赵禹嗤笑一声:“于是你就心安理得地背叛?一边享受她当‘亲人’的照顾,一边用‘为了更好的未来’当遮羞布?”
苦竹的指尖掐进掌心,声音发颤:“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被房贷和奶粉钱困住。我想要更大的舞台,想让她住大房子,可我又怕失去她。我像个贪婪的赌徒,想把所有筹码都攥在手里,结果越攥越空。”
赵禹一针见血:“你们俩之间早就没有爱了,只剩习惯和恐惧。你怕离婚后一无所有,她怕多年付出化为泡影。所谓挽留,不过是舍不得已经投资的成本。”
苦竹怔住,喃喃:“你怎么……这么清楚?”
赵禹垂下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见得多了。”
苦竹深吸一口气,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赵先生,我不想离婚。我想……想让她理解我。我出轨,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只要她愿意忍一忍,等我升上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禹眯起眼,声音冷得像冰碴:“所以,你不仅不离婚,还想让她支持你的出轨?因为‘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苦竹点头,眼神里竟有一丝理所当然的执拗:“对。”
下一秒,赵禹揪住他的衣领,将人一把提起来。苦竹的脸瞬间涨红,眼镜歪到一边,镜片上蒙着雾气。
“你这个人,还真是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呢。”赵禹声音低沉。
他侧头,朝门口淡淡喊了一声:“林夫人,听够了吗?”
门被轻轻推开。
林夫人站在玄关灯下,脸色苍白,手里攥着一只已经皱得不成样的纸袋——那是她昨晚用来装宵夜的袋子。
她看着丈夫,目光从震惊到失望,最后归于平静。
“我本来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的声音轻,却像钝刀割肉,“可你连错都认得那么理直气壮。”
苦竹踉跄一步,想伸手拉她:“老婆,我可以解释——”
林夫人退后一步,一脸的嫌恶。
“解释什么?解释你如何把背叛包装成牺牲?解释你怎样一边享受我的付出,一边嫌我成了‘亲人’?”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我受够了。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苦竹的脸瞬间褪尽血色:“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放就放?”
“不是我放的,是你亲手推开的。”
林夫人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我没办法接受一个用‘为我好’当借口伤害我的人。好聚好散,对我们都体面。”
赵禹松开苦竹的衣领,后者像被抽掉骨头的木偶,瘫坐在沙发上。
客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赵禹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看向林夫人,“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林夫人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她顿了顿,朝赵禹鞠了一躬,“谢谢你,让我看清了真相。”
门轻轻合上,带走了林夫人单薄的背影,也带走了苦竹最后一丝侥幸。
客厅里,苦竹抱着膝盖,喃喃重复着:“我只是……想让我们过得更好啊……”
赵禹站在原地,神色木然。
他忽然想起自己锅里还烧着水,想起明天还得早起上班,想起冰箱里那桶还没来得及吃的泡面。
生活还要继续,别人的悲欢离合,终究只是他漫长工作日程里一段突兀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