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下课铃一响,教室像被拔掉电源的音响,“嗡”地一下安静下来,只剩窗外香樟树上的麻雀还在叽叽喳喳。
靠窗第三排,宁禾把下巴搁在左手背上,右手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支中性笔。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侧脸投下一小片柔软的阴影,睫毛下却挂着两抹淡淡的乌青,像被人用浅墨扫了两笔。
前桌的宋栀转过头来,马尾辫跟着扫过宁禾的桌面,带来一阵薄荷味洗发水的清香。
“宁禾,下节是物理,老徐可是出了名的拖堂狂魔,你不去上个厕所吗?不然等会儿他讲到洛伦兹力,你憋都憋不住。”
宁禾摇摇头,声音像刚被风吹皱的湖面:“不想动。”
宋栀凑近一瞧,发现宁禾眼底的红血丝,顿时压低声音:“是因为……你姐姐的事吗?”
听到“姐姐”二字,宁禾睫毛猛地一颤,眸子里的光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
见状,宋栀自知失言,连忙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我不该提这个的.......”
宁禾叹了口气,道:“......没关系。”
宋栀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对了,今天下午放学有一场羽毛球联谊赛,二班打三班,你来不来?我可以给你留副拍子。”
“不想去。”宁禾还是摇头,像一朵被雨打蔫的向日葵。
见状,宋栀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自从她姐姐离开后,宁禾就好像变了个人。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原本热闹的班级陡然一静。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外表斯斯文文,白衬衫塞在西装裤里,皮鞋擦得锃亮。
他走到讲台上,推了推眼镜,低头看了眼点名册,抬头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宁禾身上。
宁禾转头望去,对上男人的目光,微微一愣。
贾许径直走到她的身旁,问道;“你就是宁禾同学吧?”。
宁禾指尖一抖,笔“啪嗒”掉在地上,她点了点头:“是的。”
贾许脸上浮现笑容,声音温和:“德育主任让你现在去他的办公室一趟,跟我走吧。”
“......”
宁禾身体微微一颤,心跳加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跟着男人离开。
。。。。。。
片刻后,德育处办公室。
贾许将人带到赵禹面前,随后便退了出去继续今天的巡逻。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宁禾和赵禹两个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一道一道金线。宁禾站在光斑里,影子被拉得细细长长。
宁禾有些沉默,低着头不说话。
赵禹坐在办公桌后面,语气温和地问道:“宁禾同学,你母亲最近还好吗?”
宁禾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谢谢赵老师的关心,我妈妈很好。”
赵禹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宁禾摇了摇头。
赵禹把手机放在桌面,点开一段视频——正是昨晚仓库的监控。
画面里,戴口罩的女孩蹲在地上,用刷子在水泥地上描出猩红的六芒星。
他指着监控中的那个女孩,问道:“你认识她吗?”
宁禾只看了一眼,睫毛轻轻一颤,低声道:“不知道。”
“那我换个说法,”赵禹声音依旧平静,“这是你吗?”
宁禾再次摇头,说道:“这不是我妈。”
赵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平静地说道:“这就是你。”
宁禾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紧,半晌,轻轻点头,低声说道:“赵老师说得对,这就是我。”
见少女如此轻易便承认了,赵禹眉头微皱,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闻言,宁禾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我想姐姐了......”
赵禹沉默了片刻,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说道:“我理解你的感受,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在学校瞎搞的理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念在你是初犯,且没有造成太大的负面的影响,我可以给你一个改正的机会,这次不记你的过。今天回去写一份检讨,明天早上交到我的办公桌上。”
“谢谢老师。”
宁禾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赵禹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宁禾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赵禹问道:“那种东西你是从哪里学的?”
宁禾想了想,说道:“从书上学的。”
赵禹又问:“是什么书?”
宁禾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就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到的,里面记录了一些招魂的法门。”
赵禹皱了皱眉,问道:“这本书现在在哪?”
宁禾回答道:“在我书包里。”
“拿过来。”
“哦。”
。。。。。。
另一边,实验楼一楼的办公室里,沈砚正在认真地整理今天上课需要用到的教具。
她小心翼翼地摆放着各种实验器材,确保每一样都准备妥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林羡怀中抱着一只灰白色的兔子,神色焦急地冲了进来。
看到沈砚的瞬间,她松了口气,连忙喊道:“沈老师,您一定要帮帮我,小灰好像有一点死了。”
闻言,沈砚一愣,看着少女怀中的兔子,很快反应过来。
“把兔子放桌上,小心点。”
林羡小心翼翼地把灰白色的兔子放在实验台中央,兔子四肢松软,腹部微微起伏,显得十分虚弱。
沈砚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仔细检查。
她先轻轻触摸兔子的四肢,感受肌肉的紧张程度;接着,她轻轻翻开兔子的眼睑,观察瞳孔的反应;又用听诊器贴近兔子的胸腔,仔细聆听心跳和呼吸声。
“心跳正常,呼吸平稳,但体温有点偏高。”沈砚低声自语,眉头微微皱起。
她又轻轻按压兔子的腹部,发现胃部有些鼓胀,像是积食了。
“兔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吃撑了,消化不良。”沈砚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林羡,“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羡有些焦虑地解释:“今天凌晨零点多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小灰好像跟疯了一样在屋里到处乱蹦,把我给吵醒了。等到我好不容易把它抓住了,小灰又不动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沈老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砚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兔子乱跳可能是因为发情了,至于为什么不动了......”
林羡瞪大了眼睛,道:“发情?它还只是个孩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灰白色的兔子突然动了,兔耳猛地一颤,它睁开圆眼,先是茫然,继而撑起前肢,鼻尖快速抽动,确认安全后,干脆趴在原地,像一块安静的小毛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
“看样子它醒了。”沈砚微微一笑,“既然已经醒了,那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回去后你记得别一次性给它喂太多东西,容易吃撑。”
林羡点了点头,向沈砚道了声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兔子离开了。
。。。。。。
德育处办公室。
赵禹接过那本被红绳捆着的旧书。封面是暗褐色粗皮,边缘磨损得起了毛刺,中央隐约可见烫金的“秘术”二字,已剥落大半。
他抽掉红绳,翻开扉页,一股陈年的油墨味混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他的目光扫过字里行间。
“凡欲招魂,先辨阴阳,血为引,灯为路,铃为锁,骨为桥。”
赵禹眯了眯眼,心中暗自思忖。
作为久经考验的唯物主义战士,他深知这些所谓的“招魂术”不过是封建迷信的产物,毕竟这玩意儿系统里都没有。
然而,这本书的出现,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些事情——若非走投无路,谁又会将希望完全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鬼神呢?
想到这,赵禹喃喃道:“看来有必要去那丫头家里做个家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