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的尖叫声在白玉大厅内回荡,那声音里蕴含的纯粹恐惧如同冰锥,刺穿了所有人心头勉强维持的镇定。
几乎在尖叫响起的同时,那扇漆黑石门后的暗红流光骤然炽亮,如同沉睡巨兽被惊扰后睁开的猩红独眼,瞬间将门下缝隙映得一片血亮!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硫磺与某种古老恶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那门缝中汹涌而出!
“后退!”林逸头皮发麻,一把抱起剧烈颤抖、眼中银光几乎要溢出的豆子,拉着同样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阿红,急速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大厅入口处的白玉台阶边缘。黑子也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恐惧与威胁交织的低吼,护在他们身前。
暗红流光只炽亮了短短一瞬,便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那种如同呼吸般缓慢明灭的状态。但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并未完全消退,依旧弥漫在大厅中,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那……那里面到底是什么?”阿红声音发抖,紧紧抓住林逸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作为考古学者,她从未在任何文献或传说中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邪恶的“存在感”,那扇门后仿佛关押着不属于人间的恐怖。
林逸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那扇黑门,心脏狂跳。豆子的反应,零组遗留的破损防护服和干涸污渍,还有门后那诡异的气息……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扇门后有着极度危险的东西。零组的人可能试图打开它,或者已经打开过,并且付出了惨重代价。
怀里的豆子还在颤抖,但尖叫声已经停止,变成了一种压抑的、仿佛小动物般的呜咽。他眼中的银光渐渐收敛,但小脸依旧苍白得吓人,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再看那扇门。
“豆子,没事了,我们离它远远的。”林逸轻声安抚着,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大厅的其他地方。那扇黑门虽然恐怖,但似乎并没有立刻破门而出的迹象。而大厅里除了黑门和中央祭坛,还有那些零组的遗留物需要查看。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太久,但也不能盲目乱闯。”林逸低声道,“先检查一下这些零组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或者……出路。”
阿红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黑门上移开,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大厅中央的祭坛(那祭坛给他们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开始检查散落在地上的零组物品。
防护服破损严重,像是被巨力撕扯,又像是被强酸腐蚀过。背包里空空如也,所有补给和重要物品似乎都被带走了,或者……遗落在了别处。工具和仪器部件大多损坏,看不出原本用途。
林逸在一件破损防护服的内衬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防水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本巴掌大小、浸染了暗褐色污渍的皮质笔记本。
笔记本!可能有记录!
林逸眼睛一亮,小心地打开密封袋,取出笔记本。封皮很旧,是零组内部通用的款式。他快速翻阅着。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关于对古代机械系统的研究数据、符文分析、能量波动记录,与他们在中枢洞窟看到的笔记类似,但更加详细和专业。记录者的笔迹从工整逐渐变得潦草,显示出其心理压力的增大。
翻到后面,记录开始出现变化:
“……第七次尝试与‘核心’建立低频共鸣,失败。反馈波形显示强烈的排斥与混乱,伴有未识别的生物电信号。建议暂停。”
“……驻守队员报告,夜间常听到门外传来刮擦声和低语,心理评估显示普遍焦虑上升。可能是长期幽闭环境的幻觉,但需警惕。”
“……‘钥匙’样本(指豆子?)的脑波图谱与‘核心’的休眠波动匹配度达到惊人的41.7%。上级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样本,或至少获取其生物信息,以推进‘开门’计划。”
“……第三探索队在侧室发现大量非正常死亡的古代工匠遗骸,死状诡异,疑似殉葬或灭口。墓主防范之严密,超出预估。”
“……黑门后的生命体征读数持续异常,能量等级攀升。它醒了,或者在假装沉睡。所有人员不得靠近石门五十米内,等待进一步指令。”
最后几页,笔迹已经近乎狂乱,断断续续:
“……它们来了……从墙壁里……从阴影里……不是幻觉!开枪!开枪!”
“……门开了条缝……红光……我看到了……眼睛……好多眼睛……”
“……报告……我们……被困……请求……撤离……”
“……逃不掉了……把数据……毁掉……不能留……”
最后一页,只有用似乎是血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别开门!!!”**
三个惊叹号,力透纸背,仿佛凝聚着书写者临终前极致的恐惧与警告。
林逸合上笔记本,手心冰凉。这本笔记,几乎就是一支零组小队在此覆灭的死亡记录!他们确实试图“开门”,并且可能已经部分成功了,或者……惊醒了门后的东西,引来了灭顶之灾。那些破损的防护服和干涸的污渍,就是证明。
“他们……都死了?”阿红也看到了笔记的内容,脸色惨白如纸。
“恐怕是。”林逸声音干涩。他将笔记本小心收好,这可能是重要的证据,也是警告。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漆黑石门。门后的“它”,到底是什么?能让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零组小队全军覆没?豆子又为何对其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里没有其他出口。”林逸环顾大厅,除了他们进来的白玉通道和那扇恐怖的黑门,四周都是严丝合缝的白玉墙壁,没有发现任何暗道或门户。“难道出路在……”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了黑门上。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不行!”阿红立刻反对,“笔记里警告了,零组的人用命证实了开门是死路!我们绝不能重蹈覆辙!”
林逸也知道这太冒险。可是,退路呢?返回白玉通道,面对那个诡异的平台机关?继续在迷宫般的墓穴中乱撞?他们的体力、食物和水都在急剧消耗,撑不了多久。
就在两人陷入艰难抉择的僵局时,一直安静蜷缩在林逸怀里的豆子,忽然又动了动。他慢慢抬起头,虽然依旧不敢看黑门,却伸手指向大厅一侧,靠近角落的一根白玉盘龙柱。
“那里……”豆子的声音细弱,带着一丝不确定,“柱子上……龙的眼睛……不一样……”
不一样?
林逸和阿红立刻顺着豆子指的方向看去。那根盘龙柱与其他三根看起来并无二致,通体白玉雕刻,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缠绕柱身,龙首高昂,怒目圆睁。但在幽蓝火焰(大厅四角也有类似的壁龛,燃着幽火)的照耀下,仔细看去,那巨龙左眼镶嵌的似乎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一种更加深邃、隐隐有暗芒流转的黑色宝石?而右眼则是普通的白玉。
这种细微的差异,在整体宏大的雕刻中极难被发现,若非豆子指出,他们根本不会注意。
“过去看看。”林逸抱着豆子,和阿红一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根盘龙柱。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那黑色龙眼的异常。它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将周围的光线都微微吸收,使得龙眼部位显得格外深邃。而且,站在这根柱子附近,那股从黑门方向弥漫过来的邪恶气息似乎……减弱了一点点?
林逸尝试着伸手,轻轻触碰那颗黑色龙眼。
触手冰凉,质地坚硬,与玉石无异。但当他将一丝微弱的寂灭之力尝试注入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声从柱身内部传来!
紧接着,在盘龙柱后方那严丝合缝的白玉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后,是一条向上延伸的、狭窄的石头阶梯,有微弱的气流从上面吹下来,带着一丝……新鲜泥土的气息?
是暗道!一条隐蔽的逃生通道!
“太好了!”阿红喜出望外。
林逸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建造者并非只留了绝路,这条暗道可能就是给当年的工匠,或者守墓人留下的后路。而开启的机关,就巧妙地隐藏在盘龙柱的龙眼差异之中,需要特殊的方式(可能是特定的能量或血脉)才能触发。豆子的敏锐感知再次救了他们。
没有犹豫,林逸示意阿红先进。阿红侧身挤入缝隙,林逸抱着豆子紧随其后,黑子也敏捷地钻了进来。
就在林逸最后进入,缝隙开始缓缓自动闭合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白玉大厅和那扇漆黑石门。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黑门下缝隙中的暗红流光,忽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仿佛带着一种被惊扰后的愤怒,或者……嘲弄?
缝隙彻底闭合,将大厅的一切隔绝在外。
狭窄的石头阶梯陡峭向上,脚下湿滑,但那股新鲜空气的指引给了他们希望。他们沿着阶梯奋力向上爬去,暂时摆脱了黑门的凝视和白玉大厅的死局。
然而,林逸心中清楚,那扇门后的秘密,以及它与豆子之间那令人不安的联系,绝不会就此结束。他们只是暂时逃离,更大的谜团与危险,或许就在这阶梯的尽头,或许还在未来的某处,等待着他们。
向上,是通往地面,还是通往古墓的另一层奥秘?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