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光晕在石碑阵中央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星云漩涡,其后那条由星光铺就、向下延伸的阶梯通道,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吸引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连尘埃的飘落都变得缓慢。
然而,这宁静之下,是潜流暗涌。
林逸单膝跪地,喘息渐渐平复,但右掌传来的感觉却前所未有的复杂。黑暗水晶如同陷入沉睡的凶兽,暂时被铜环的力量压制,但那冰冷的异物感和灵魂层面的连接却更加清晰。铜环则温暖了许多,仿佛与他的血脉产生了某种共鸣,传递来一丝丝微弱的、古老而沉静的力量,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在他右臂交织,让他对自己这具身体产生了一丝陌生感。
阿红扶着额头,银卷传递给她的信息碎片正在缓慢沉淀,一些关于此地布局和星图含义的模糊认知逐渐形成。她看向那星光阶梯,低声道:“这下面……能量反应很奇特,既庞大又……内敛。银卷的记录里没有这里的详细记载,只有一些警告性的符号,关于‘平衡’和‘代价’。”
老吴靠在石碑上,借着雁环令散发出的微弱赤金光芒调息,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恢复了些许神采。“三契共鸣才得以开启……下面之物,定然非同小可。或许……关乎‘雁环’的终极秘密,甚至……关乎如何控制你体内的‘黯契’。”他看向林逸,独眼中带着希冀与凝重。
小七没有多言,他走到星光阶梯的入口,向下望去。阶梯并非实体,而是由凝聚的星光构成,踏足其上,传来一种奇特的、介于虚实之间的触感。下方深邃黑暗,看不到尽头,只有阶梯本身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指引着方向。
“没有退路了。”小七回头,言简意赅。身后的石门紧闭,但谁也不知道赵家和南派的人会用什么方法突破,或者,是否还有其他入口。
老篾头和豆子紧紧靠在一起,面对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除了恐惧,只剩下对眼前这些“能人”的依赖。
“走。”老吴挣扎着想要站起,小七立刻上前将他背起。阿红搀扶起虚弱的林逸,豆子拉着爷爷,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星光阶梯。
阶梯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地心。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脚下星阶提供着唯一的光源和路径。空气中那种微甜的矿物气息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味道,闻之让人心神稍定,但也隐隐不安。
每一步落下,星阶都会泛起一圈涟漪般的光纹,脚步声被黑暗吸收,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这种绝对的静谧与唯一的路径,带来一种强烈的被引导感和渺小感。
向下,不断向下。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刻钟,或许长达数个时辰,在这片失去时空概念的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终于,前方出现了变化。
阶梯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空间内部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弥漫着一种柔和的、源自穹顶本身的光芒。那穹顶之上,并非岩石,而是如同星空般,镶嵌着无数颗散发着各色微光的、拳头大小的奇异晶石,构成了一幅更加浩瀚、更加复杂的立体星图。这星图缓缓运转,静谧而壮丽,仿佛将宇宙的缩影搬到了这地底深处。
而在半球形空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由某种温润的白色玉石砌成,表面刻满了与石碑、铜环上类似的古老符文。祭坛上方,悬浮着三样东西:
左侧,是一团不断变化形态、如同液态光影般的银色物质;
右侧,是一簇静静燃烧、没有任何燃料、散发着温暖与生机气息的赤金色火焰;
而在祭坛最中心,则是一个缓缓旋转的、黑洞般的漩涡,漩涡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散发着与林逸体内黑暗水晶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冰冷与虚无之意。
三样物品,呈三角鼎立之势,彼此之间由纤细的光线连接,维持着一种精妙而脆弱的平衡。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本源的古老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
“这是……?”阿红震惊地看着祭坛上的三样物品,银卷在她怀中剧烈震动,传递来海啸般的信息流,却大多无法理解,只有无尽的敬畏。
老吴从小七背上抬起头,独眼死死盯着祭坛,尤其是中心那个黑洞漩涡,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三元归一……平衡之核……传说是真的!这……这才是‘雁环’秘密的终极核心!那漩涡……就是‘黯契’的源头之一!”
林逸右掌的黑暗水晶,在靠近祭坛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本源的召唤,再次剧烈震颤起来,一丝丝黑色的能量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而出,投向那黑洞漩涡!他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扯出去!
与此同时,他右掌的铜环也发出嗡鸣,暗金色的光芒试图稳住他的身形,对抗那吸力。
祭坛之上,因林逸体内黑暗水晶的异动,那脆弱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一丝。中心的黑洞漩涡旋转微微加速,左侧的液态银光剧烈波动,右侧的赤金火焰也随之摇曳!
整个半球形空间的光芒都开始明暗不定,穹顶的星图运转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不好!他的‘黯契’引动了源核!”老吴骇然道,“必须稳住平衡!”
如何稳住?众人茫然。
就在这时,阿红怀中的银卷猛地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射向祭坛左侧那团液态银光,竟与之缓缓融合!银光顿时稳定下来,并且变得更加凝实。
几乎同时,老吴怀中的雁环令也自动飞出,赤金光晕大放,融入祭坛右侧那簇赤金火焰之中!火焰暴涨,光芒驱散了些许空间的紊乱。
两件契物,仿佛回归本源,暂时稳固了三角平衡的两极。
但最关键的中心——那黑洞漩涡,依旧因林逸体内黑暗水晶的牵引而躁动不已!
所有的压力,瞬间集中到了林逸身上!
他站在阶梯入口,身体因两股力量的拉扯而剧烈颤抖,右眼的黑暗再次有复苏的迹象,左眼则因铜环的力量而维持着清明。他死死盯着祭坛中心的黑洞,脑海中响起无数混乱的呓语,诱惑他放弃抵抗,投入那虚无的怀抱。
是拥抱这毁灭的本源,彻底释放“黯契”的力量?还是凭借铜环和自身的意志,维持这脆弱的平衡,寻找另一条出路?
他的选择,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也可能决定这古老秘密的最终归属。
星阶之下,沉影浮动,终极的考验,降临在林逸一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