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或者说被“黯契”本能支配的躯壳,成了这片废弃厂区唯一的主宰。他不再是人,而是一股移动的天灾,所过之处,只余下冻结的死亡与撕裂的生机。
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快得只剩残影。黑暗水晶的力量被彻底引爆,混合着雁环副令残留的灼热,形成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毁灭性能量。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冲撞,都带起扭曲光线的黑红波纹。赵家和南派的子弟,但凡被这波纹擦中,轻则肢体僵坏死寂,重则直接化为飞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惨叫声、怒吼声、兵刃断裂声、能量爆鸣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赵三爷又惊又怒,他尝试组织反击,但掌力轰击在那黑红能量场上,如同泥牛入海,只能激起更狂暴的反扑。一道能量余波扫过他的衣角,锦缎长衫瞬间化为齑粉,皮肤上传来刺骨的冰寒与灼痛,吓得他冷汗涔涔,再不敢轻易靠近。
眼镜蛇更是狡猾,早已带着核心手下退至战圈边缘,阴鸷的目光在林逸和赵三爷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算计。他乐得见赵家损兵折将,更对林逸身上那失控的力量垂涎不已。
“疯子!这是个疯子!”
“撤!快撤!”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赵、南两派残余人员中蔓延。面对这种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力量,所谓的江湖规矩、家族荣誉,都变得不堪一击。还活着的人开始不顾命令,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战场中心,很快只剩下状若疯魔的林逸,以及护着老篾头、退到一台大型冲压机残骸后暂避的老吴和小七。
老吴靠着冰冷的钢铁,独臂捂住肩头不断渗血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他看着在空地上如同无头苍蝇般肆虐、将一切活物视为攻击目标的林逸,独眼中充满了痛心与无力。
“小子……醒醒……”他喃喃着,声音微弱。
小七紧握短刀,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逸。他知道,此刻的林逸极度危险,靠近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林逸那混沌的目光,似乎被冲压机残骸后细微的动静吸引,猛地转了过来。那双黑暗之瞳,锁定了老吴和小七,以及他们身后瑟瑟发抖的老篾头。
保护?不,此刻他的意识里,只有“非我皆敌”!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周身黑红光芒大盛,一步步向残骸逼近。每一步落下,地面都留下一个融化的、混合着冰霜与焦痕的脚印。
“妈的!”小七骂了一声,横刀在前,准备拼死一搏。
老吴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伤势过重和内力耗尽,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去。
眼看林逸就要发动攻击——
“林逸!!”
一声带着哭腔的、拼尽全力的呼喊,从仓库方向传来!
是阿红!她不顾黑子的阻拦,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毫无血色,手中紧紧捧着那卷散发着柔和银光的银色丝线!
银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林逸逼近的脚步猛地一顿。他歪着头,那双混沌的黑暗之瞳看向阿红,又看向她手中的银卷。银光似乎刺激到了他,他发出一声烦躁的低吼,周身的黑红能量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
阿红强忍着恐惧,一步步向前,将银卷高高举起,声音颤抖却清晰:“林逸!看着我!你是林逸!你不是它!把它压回去!求你!”
银卷的光芒似乎与林逸掌心的黑暗水晶产生了某种共鸣,那冰冷的毁灭欲望受到了一丝牵制。林逸脸上的狰狞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眼中的黑暗翻腾着,隐约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
“啊——!”他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嚎,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黑红能量明灭不定,仿佛在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
机会!
老吴强提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喝道:“小七……带他们走……快!”
小七瞬间明了,不再犹豫。他一把背起几乎虚脱的老吴,另一只手拉起吓傻的老篾头,对阿红喊道:“红姐!走!”
阿红看着痛苦挣扎的林逸,泪水夺眶而出,但她知道留下只会让情况更糟。她一咬牙,捧着银卷,转身跟上了小七。
黑子低吼一声,警惕地看了一眼仍在原地挣扎的林逸,也转身追随着阿红等人离去。
赵三爷和眼镜蛇远远看着这变故,眼神闪烁。赵三爷损失惨重,已萌生退意。眼镜蛇则看着痛苦挣扎的林逸和那散发银光的卷轴,眼中贪婪更盛,但他也忌惮林逸那不稳定且恐怖的力量,以及可能去而复返的赵家,最终冷哼一声,带着手下悄然隐入黑暗。
废弃厂区,转眼间只剩下林逸一人,在废墟与尸体之间,承受着来自“黯契”反噬的无边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的黑红光芒终于渐渐平息,眼中的黑暗缓缓褪去,露出原本的瞳色,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茫然。他身体一软,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残月西斜,清冷的光辉洒落,照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杀戮的废墟上,也照在那个昏迷的少年身上。
狂澜暂歇,孤舟飘零。前路,依旧是一片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