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内,水火相冲”。
银卷投射出的那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头。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四合院不能再待,每多停留一刻,被那张无形大网彻底收紧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走!立刻!”老吴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没有讨论,没有犹豫,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转移计划在极致的简洁和高效中展开。老吴显然早有准备,或者说,他这种人,永远会为自己留好退路。
“分三路。”老吴快速布置,独眼在夜色中闪烁着冷光,“小七,你走旱路,骑‘电驴子’,穿胡同,绕城半周,甩掉可能的尾巴,最后目的地汇合。”他报了一个地名,是南城一个有名的廉价小商品批发市场附近,鱼龙混杂,便于隐匿。
小七点头,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从后院角落推出一辆看起来半新不旧、毫不起眼的黑色电动摩托车。他动作麻利地将一个狭长的、装着必要工具和少量现金的帆布包绑在后座,戴上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发动机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他如同暗夜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后院,瞬间融入外面迷宫般的胡同阴影里。
“阿红,你跟我走。”老吴看向阿红,“我们坐公交,换乘三次,最后一段步行。”这是最朴素,也往往最有效的反跟踪方式,利用庞大的人流和复杂的公共交通网络作为掩护。阿红迅速将最重要的研究笔记和那卷银色丝线小心贴身藏好,外面套上一件普通的、带帽兜的深色外套,遮住了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银纹。
老吴自己也换了装束,脱下常穿的对襟衫,换上一件灰色的夹克,独臂插在口袋里,义肢被巧妙遮掩。他将“雁环令”塞进夹克内衬一个特制的暗袋。
最后,是林逸和黑子。
“林逸,你带着黑子,走另一条路。”老吴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和一把钥匙,“地址在上面。坐地铁,然后打车。黑子认得路,关键时刻,它能帮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逸紧握的右手,“收敛心神,就当自己是个普通晚归的打工仔。无论发生什么,别回头,直接去目的地。”
林逸接过纸条和钥匙,感觉掌心冰冷的水晶似乎也传递过来一丝凝重的意味。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黑子似乎听懂了安排,紧紧贴在他的腿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保证。
没有更多告别,三组人马,如同被惊扰的巢穴中分头飞出的鸟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四合院的不同方向,汇入京城市区庞大而混乱的夜色洪流之中。
林逸压低了头上棒球帽的帽檐,背着双肩包,牵着黑子,走出了胡同。他刻意放慢脚步,模仿着周围行人的节奏,但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右掌的水晶隔着布料传来稳定的冰凉,脑海中的低语似乎也感知到环境的变迁,变得轻微而警惕,像是最敏感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他按照指示,走向最近的地铁站。晚高峰已过,地铁里人不算太多,但足以提供掩护。他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黑子安静地伏在他脚边。车厢摇晃,灯光惨白,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林逸低着头,假装玩手机,眼角的余光却警惕地扫视着车厢连接处和对面车窗的反射影像。
没有发现明显的跟踪者。但他不敢放松,老吴说过,真正的盯梢,不会让你轻易发现。
换乘,再换乘。每一次上下车,他都混在人群里,动作自然,但精神高度集中。黑子始终紧跟在他身边,偶尔会突然停下,警惕地回头嗅一嗅空气,确定没有异常后才继续前进。
终于,他到达了纸条上写的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地铁站。出了站,周围明显冷清了许多,路灯昏暗,建筑低矮。他按照指示,没有直接去地址所在的地方,而是先绕到旁边一条小吃街,穿行而过,混杂在油烟和食客的喧闹中,然后突然拐进一条黑黢黢的、堆满杂物的巷子。
在巷子里静静等待了五分钟,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他才快步走向真正的目的地——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墙皮剥落的六层居民楼。
用钥匙打开一单元一楼靠右的房门,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只有几件必需的旧家具,地上蒙着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
他刚反手锁好门,黑子就迫不及待地冲到客厅角落,用爪子扒拉着地板。林逸走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块活动的地板,掀开后,下面是一个不大的隐藏空间,里面放着一些密封好的矿泉水、压缩饼干、急救包,还有几套干净的普通衣物。
老吴考虑得很周全。
他瘫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微放松。右掌的冰冷依旧,但脑海中的低语似乎也因为这暂时的安全而平息了许多。
窗外,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这个陌生的、简陋的安全屋,成了他们暂时的避风港。
他不知道小七和阿红他们是否安全抵达,不知道那张无形的网是否被成功摆脱,更不知道那“水火相冲”的预警,具体会应在何处。
但他知道,金蝉已然脱壳,而真正的江湖风波,正在这寂静的夜色下,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