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五人一狗之间蔓延,取代了之前并肩作战的默契。脚步声、滴水声、呼吸声,在这份沉默中被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林逸走在最前面,背影僵硬。右臂的僵麻感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仿佛皮肉之下流动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那条黑暗水晶渗出的寒流。脑海里的低语并未平息,反而因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更加猖獗,它们扭曲着同伴们刚才的话语,将担忧解读为背叛,将警惕渲染成敌意。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杂音,掌心烙印传来的微弱温热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甬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渐陡。脚下的路变得泥泞,积水没过了鞋底,颜色浑浊发黑,散发出类似臭鸡蛋和腐烂肉类的混合气味,极其刺鼻。岩壁上的苔藓颜色也变得更加深暗,甚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
“注意脚下,这水有问题。”老吴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令人难堪的寂静。他依旧保持着警惕,但语气中的距离感清晰可辨。
小七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不慢,他灵活地选择着较为干燥的落脚点,短时刻意与林逸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既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也分神留意着林逸的任何异常举动。
阿红捂着口鼻,眉头紧锁。这气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但职业习惯让她还是强忍着观察四周。“水质浑浊富含硫化物和……有机质腐败产物,岩壁苔藓变异,颜色异常。这里的环境……像是在某种强腐蚀性或污染源附近。”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前方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心头一沉。
通道在此处豁然开朗,形成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是一个浑浊不堪、不断冒着墨绿色气泡的水潭,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正是源于此处。潭水边缘的岩石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而唯一通向前方的路,是水潭边缘一条极为狭窄、湿滑无比的天然石梁,宽度仅能容一人小心通过。石梁下方,就是那翻滚着不祥气泡的腐水。
“啧,就知道没好事。”小七咂了下嘴,看向老吴,“怎么过?这石梁看着就不结实,下面那水,沾上一点怕是要掉层皮。”
老吴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独臂义肢的指尖探出一点细微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接近腐水表面。在距离水面还有几厘米时,探针尖端就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腐蚀物。
“腐蚀性极强。”老吴收回义肢,脸色凝重,“不能掉下去。”他看向那狭窄的石梁,“一次过一个人,脚步要轻,要稳。我……”
“我先过。”林逸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不想再停留在原地承受那些猜疑的目光,也不想让脑海里的声音有更多时间挑拨离间。行动,或许是唯一的出路。而且,他隐隐感觉到,手中的水晶对那腐水散发出的、充满死亡与腐朽的气息,流露出一种……“食欲”?
不等其他人反应,林逸便踏上了石梁。石梁湿滑,脚下传来不稳固的晃动感。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平衡上,努力忽略脑海中那些因靠近腐水而更加兴奋的嘈杂低语。
他走得很慢,很稳。然而,就在他走到石梁中段,也是最狭窄、最不稳固的一段时,异变再生!
“哗啦!”
他身旁不远处的腐水潭中,猛地探出数条惨白色的、由粘稠腐质构成的触手般的东西,带着刺鼻的恶臭,快如闪电地卷向他的脚踝!这些腐质触手似乎并非活物,而是受到潭水中某种邪恶力量驱使的聚合体。
林逸瞳孔骤缩,想要躲避,但在狭窄的石梁上根本无从借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小心!”
两声呼喝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雪亮的刀光后发先至,精准地斩断了最前面的两条腐质触手!是小七!他不知何时也已踏上石梁,身形如鬼魅般贴近,在间不容发之际出了手。断掉的触手掉回潭中,立刻融化,激起更多气泡。
与此同时,老吴的独臂义肢也猛地击打在石梁靠近林逸这一端的根部,一股巧劲传递过去,让石梁剧烈一颤,恰好让林逸身体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另外几条触手的缠绕!
林逸趁机向前猛冲几步,踏上了对岸安全的地面,心有余悸地回头。
小七则如履平地般几个起落,也轻松跃了过来,收刀入鞘,看也没看林逸,只是冷冷地对老吴说:“老头,下次发力提前打个招呼。”
老吴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林逸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没事吧?”
林逸摇了摇头,看着对岸的老吴、阿红和黑子,又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的小七,心中五味杂陈。刚才那一瞬间,无论是小七迅疾的援手,还是老吴精准的策应,都表明他们并未真的放弃自己。但那份隔阂与警惕,却也真实存在。
“我……谢谢。”他低声道,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小七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吴点了点头,开始指挥阿红和黑子小心过梁。
危机暂时解除,但团队间的裂痕,如同这腐水潭上的雾气,看似淡薄,却依旧弥漫在空气中,未曾真正消散。前方的路,依旧漫长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