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的梦境又一次以极其逼真的方式展开了。
她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沥青路面因前夜的雨水而泛着光。空气中有栀子花的香气，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焦糊味。第三个路口右转，红色邮箱旁——这个细节在梦中格外清晰。她看见一只橘猫从围墙上跳下，尾巴尖有一点不自然的弯曲。
然后火焰突然从一栋房子的二楼窗口窜出，黑烟滚滚。
槿猛地醒来，胸口起伏不定。
四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墨玉、富贵，琥珀和妞妞，她的四大神兽。它们似乎总能感知她噩梦的惊醒时刻。
“只是梦。”她低声说，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抚猫咪。
晨光熹微时，槿披上素色长衫，走进她的小院。四只猫跟随其后，各有各的姿态——墨玉端庄地迈着步子，雪球懒散地打着哈欠，琥珀警觉地巡视领地，斑斑则已经扑向一只早起的蝴蝶。
槿的小院是她的结界，她的宇宙。这里种着薄荷、迷迭香、薰衣草，角落里的绣球花正绽放蓝紫色花球，沿墙根种植的鼠尾草在微风中摇曳。她相信植物有它们自己的语言和记忆，只是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如何聆听。
她拿起铜制水壶，开始每日的浇灌仪式。水珠在叶片上滚动，折射晨光，如同散落的钻石。这种重复性的劳作让她平静，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不时成真的梦境。
三天后，槿去市集购买花种和猫粮。穿过一条陌生的街道时，她忽然停住脚步——沥青路面因前夜的雨水而泛着光，空气中有栀子花的香气。第三个路口右转，那里立着一个红色邮箱。
槿的心跳加速。她不该继续往前走，她知道自己将会看见什么。但某种力量推着她迈开脚步。
一只橘猫从围墙上跳下，尾巴尖有一点不自然的弯曲。
就是此刻。火焰将会从——
然而没有火焰。没有黑烟。只有一位老妇人在花园里修剪玫瑰，抬头对她微笑：“找谁呢，亲爱的？”
槿摇摇头，迅速转身离开。也许这次只是巧合，也许这个梦不会成真。她希望如此。
又过了两天，当地报纸刊登了一则小新闻：樱桃街12号发生火灾，起火点在二楼书房，幸而及时发现并扑灭，无人伤亡。报道旁边附了一张照片——红色邮箱旁，消防员正在收拾器材。
槿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注意到起火时间正是她经过那条街后的晚上。如果她没有去，如果她没有经过，如果——
“停止。”她对自己说。多年的经验告诉她，纠结于“如果”是徒劳的。她与梦境的关系复杂而微妙，既非因果，也非纯粹预兆。它们只是…发生，然后有时在现实中找到对应。
那天晚上，槿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小院中的那棵老槐树，树洞里流出清澈的泉水，浇灌着她的花草。四只猫围坐四周，尾巴相连，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墨玉抬头看她，开口说话：“守护者须守护。”
槿清晨醒来，心中异常平静。她知道这个梦不同寻常，带着某种指引的意味。
她走到院中，在那棵老槐树前驻足。这棵树比她搬来时就在这里，怕是已有百年历史。她伸手触摸粗糙的树皮，忽然注意到树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她伸手进去，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一本日记，属于前任房主——一位老植物学家。日记中记载着他对植物语言的研究，以及他对这座小院能量场的观察。
“这个地方是个交汇点，”他写道，“梦境与现实在这里比在其他地方更薄，更易穿透。选择住在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梦者，都是守护者。”
槿合上日记，若有所思。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能力可能与这个地方有关。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特殊，却没想到也许是这个地方特殊，更加加持了她的能量。
那天下午，门铃罕见地响起。四只猫同时竖起耳朵，躲进了屋内深处。
槿犹豫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手中捧着一盆病恹恹的植物。
“您好，抱歉打扰，”他说，表情有些窘迫，“我是新搬来隔壁的。听说您擅长种植，想请教如何救活这盆薰衣草。它好像…快不行了。”
槿本能地想拒绝，想退回自己的结界内。但这时她注意到男子的眼睛——那种深棕色中带着一丝绿，就像她梦中见过的泉水。
“进来吧。”她听见自己说，惊讶于自己的邀请。
她指导他如何换土修剪，分享了自己调制的肥料。谈话中，她得知他是一名消防员，最近才调到本区工作。
“说起来很有趣，”他临走时说，“前几天我们处理一场火灾，就在樱桃街。户主说当天下午有个陌生女子经过，盯着房子看了好久，让他们提高了警觉。所以他们晚上闻到烟味时，立刻发现了火情并报警。那女子描述得好像你。”
槿愣住了。所以她的出现并非徒劳，她的梦境并非注定带来无助感。也许她一直误解了自己能力的意义。
那晚，槿做了一个新的梦。
她梦见自己的小猫在花丛中嬉戏。邻居——那个消防员——也在梦中，他手中捧着那盆已经康复的薰衣草，对她微笑。梦中没有任何灾难，只有生长与治愈。
槿醒来时，晨光正好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她走到院中，深吸一口充满花香的空气。
墨玉蹭着她的腿，她弯腰抚摸黑猫光滑的皮毛。
“也许，”轻轻声对猫说，“也许梦不只是预兆，还有可能性。”
雪球、琥珀和斑斑也聚拢过来，在她脚边围成一个半圆。槿望着她的小院，望着这个她亲手打造的结界，忽然明白守护不意味着孤立。
梦魇与愿景，如同四季更迭，都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而她的角色，或许不仅仅是见证者，还是其中的一座桥梁。
槿拿起水壶，开始新一天的浇灌。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轻柔，仿佛在与每一株植物对话。她知道不久的将来，梦境会再次降临，好的坏的都有。
但这一次，她随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