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眯着眼，也不急着开口，而是坐在福安的对面，一双眸子暗金光芒隐隐闪烁，打量着面前这老太监。
一股似有似无的压力，缓缓从江澜身上扩散开来。
起先，福安还能强壮镇定，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但时间一长，他就有点儿受不了了。
江澜要是问他，他兴许还能轻松点。
但问也不问，就这么盯着他。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福安难受坏了。
好半天后，福安终于熬不住，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萎靡下去，靠在椅背上。
而江澜，这会儿反而不问虚空魔族，反而是问起其他。
“你觉得，国师这人怎么样？哦，就是之前那个景帝。”
听到这问题，福安连害怕都顾不上了，当即道：“圣上威加海内，保大景国泰民安，承平百年，可当一声圣君。”
“那你说，他关心百姓吗？”
“圣上心怀天下苍生，自然是关心的。”
“说得不错，那你呢？”
“我？”福安有些不解。
“是，你觉得这天下的百姓重要吗？”江澜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或者说，因为一己之私，葬送了整个大景的基业，这罪过，大还是不大？”
“嘿嘿……”福安低下头笑了笑，“镇国公说笑了，老奴本是该死之人，自己都顾不过来，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去顾忌天下苍生呢？”
“唉……”
江澜叹了口气。
这老太监，有点儿油盐不进啊。
靠回椅背，江澜指尖在扶手上轻敲了两下。
这两声响，仿佛每一下都砸在福安心里。
“顾不过来…也有道理。”江澜像是认同了福安的说法。
但紧接着，他便骤然贴近福安的脸。
“你或许早就没了什么家人朋友，但人这东西，总归是怕死的，一次没死成，让你再死一次呢？”
福安手掌微微攥起。
江澜像是没看见他的反应，自顾自继续道：
“我不管他生前对你多好，若是虚空魔族进犯，我们谁都跑不了。你以为我就想顾忌天下苍生了？顶天了我算是还有点儿良心罢了。
“这人啊，活一辈子，要是连良心都活没了，倒不如真的死了算了，正好，你也不想活了，我替你了结，国师的事儿，我自己查。”
福安身体一阵微弱颤抖。
他不是怕死，而是江澜刚才那一番话，真真切切戳中了他。
江澜依旧不理会福安的反应，继续自顾自道：
“要是查不到，你就在下边等着我，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不但我能下去陪你，大景这百亿口人，估计都得下去，就是不知道下面装不装得下。”
福安一张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显然内心在进行极其激烈的挣扎。
汗水从他额头浮现，凝结成豆大的汗珠，摔落在他衣领上碎裂。
他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
反复数次后，福安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在钦天监地牢…最下面…有一处空间，到了你便能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福安整个人仿佛刚被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浑身是汗，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上下起伏。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澜微微点头，起身拍了拍福安的肩膀。
“早点儿歇着吧。”
话音刚落，福安只觉得一阵风刮过。
等他抬起头时才发现，面前的江澜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
江澜身影刚在偏殿外凝实，远处早就在等着的赵恒，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些焦虑。
“镇国公，如何了？”
江澜面色平静，微微点头道：
“问出来了。”
赵恒眼中泛出一阵惊喜光芒。
问出来了就好。
他连忙问道：
“在何处？”
“钦天监地牢，最底层”江澜言简意赅，“他和我说，那有一处空间，到了便能找到。”
“钦天监地牢？”
赵恒先是一愣，随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他之前查了那么多天，结果连点儿像样的消息都没找到，感情是都被藏起来了。
其他地方，他几乎是一个都没落下。
唯独地牢。
谁没事儿闲的去地牢查什么？
而且又是最下面一层，平时就更没人去了。
“我现在便调集禁军，我们一道去。”
江澜摇摇头道：
“不必兴师动众，还不知道那地方有没有危险，我自己先过去一趟。”
赵恒思索一阵，点点头道：
“也是，那就有劳镇国公了， 千万记得小心为上。”
江澜不再多言，身形微动，从赵恒面前消失。
等再次出现，江澜已经来到钦天监地牢前。
地牢这种东西，全都大同小异。
这钦天监的地牢，和镇魔司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周围的守卫，依旧认识江澜，不等江澜出声，便纷纷恭敬招呼。
显然是赵恒在之前就已经和他们吩咐过了。
而且不只是守卫，估计这皇宫里面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是有不认识赵景的，也绝对没有不认识他的。
点点头，江澜迈步进入地牢。
沿着楼梯下楼，一股熟悉的铁锈夹杂着腐朽的味道传入江澜鼻腔。
嗯……
还是这个味儿。
这钦天监地牢，一共也分为三层。
第一层，关押的基本上都是单纯的人类犯人，要么就是作奸犯科，要么就是和妖魔有关。
不过更多的，还是犯事儿的大小官员。
因为钦天监，还担负着巡查百官的责任。
至于第二层，则就只剩一小部分犯了大事的官员，以及一些实力相对来说比较强横的妖魔。
而第三层……
进入地牢，求饶声，喊冤声不绝于耳。
但江澜根本就没有搭理这些声音的意思，径直朝着地牢最下方走去。
来到地下三层，江澜面前景色骤然变换。
不再是一堆木质栅栏，而是一片宽敞的开阔空间。
在空间的最中心，有一座石砌的类似祭坛一样的建筑。
而在祭坛的正中心，是一个石制雕像。
这雕像的模样，赫然和那龙首妖魔，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