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
凌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帝青玄那淡漠的眼神，那随手一指便碾碎他所有骄傲与力量的绝对差距，还有林夕被无形力量摄走时，那回眸中深藏的决绝与嘱托……
“林夕！”
他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朴的禅房之中。檀香袅袅，窗外有隐约的梵唱传来。周身剧痛依旧，气海枯竭，道基之上布满了裂痕，修为竟已跌落至元婴初期！这是强行燃烧本源的后遗症，远比想象中更严重。
尝试运转功法，裂痕便传来钻心的痛楚，灵力涣散难聚。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以及那刻骨铭心的失败与无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在真正的大世界天骄面前，他所谓的寂灭剑意、所谓的越阶战斗能力，是何等可笑。
“萤火之于皓月……”帝青玄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回荡。
挫败、迷茫、甚至是一丝绝望，在他道心之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他第一次对自己所走的道，产生了动摇。
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净缘和尚端着一碗药膳走了进来。
“凌施主，你醒了。”净缘将药膳放在桌上，声音平和，“你伤势极重，道基受损，需静心调养，不可妄动灵力，亦不可心绪激荡。”
凌云抬起头，眼神黯淡，声音沙哑：“为何救我？”
“贫僧与施主有一同登天阶之缘，见施主遭难，无法坐视不理。”净缘在他对面坐下，“况且，施主心中之惑，亦是万千修行者之惑。”
凌云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颓然：“大师，道……在何方？我倾尽所有，悟寂灭，觅创生，自以为找到了自己的路。可在绝对的力量与出身面前，这一切，是否毫无意义？我的道，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像是在问净缘，更像是在质问自己。
净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施主可知，何为‘佛’？”
凌云一怔。
净缘继续道：“佛者，觉也。觉悟世间虚幻，觉悟众生皆苦，觉悟因果不空，亦觉悟……自性本足，不假外求。”
他目光清澈地看着凌云：“帝青玄之力，源于紫霄天，源于其宗门传承，此是‘外缘’，固然强大。但施主你的寂灭剑意，源于你自身对界限的理解，对破而后立的感悟，此是‘内因’，是你独一无二的‘自性’。”
“外缘可借，却不可恃。内因虽微，却是根本。”净缘声音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凌云的心上，“帝青玄视你为萤火，是因他只看到了你此刻的‘微弱’，却未见你‘自性’中蕴含的、可焚尽苍穹的‘光明的种子’。”
“挫败并非道之终点，而是检验道心是否纯粹的试金石。你因败而疑道，便是着了‘强弱相’、‘高低相’，已偏离了你的本心。你当初执剑，是为超越他人，还是为守护你想守护的，践行你所坚信的？”
“我……”凌云如遭棒喝，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从青岚宗守护同门，到为林夕对抗归墟，再到为古陆新生而订立《新序典》……他的剑，从来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谁强，而是为了斩开前路阻碍，守护身后之人！
“你的道，未曾错。”净缘语气笃定，“错的是你因一时之败，而生出的畏惧与比较之心。寂灭的真谛，是破尽万法，亦是破尽我执。你连自身的‘畏惧’与‘怀疑’都未能寂灭，又如何能窥见寂灭大道的真正锋芒？”
字字珠玑，如同阳光刺破乌云，照进凌云被阴霾笼罩的道心！
是啊！他在畏惧什么？又在与谁比较？帝青玄的强大，难道就能否定他凌云一路走来的坚持与领悟吗？
寂灭剑意，破法，破则，破序，更要破尽心中一切迷障与恐惧！
他因林夕被擒而方寸大乱，因惨败而自我怀疑，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我执”，是修行路上最需要“寂灭”的东西！
看到凌云眼中重新亮起的光芒，净缘微微一笑，知道点拨已见成效。他站起身：“施主伤势未愈，还需在此静养些时日。这小须弥山别院虽简陋，却也清静，无人会来打扰。”
说完，他便悄然离去。
禅房内，凌云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尝试运转灵力修复道基，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内心，开始了一场对自身之“道”的重新审视与洗礼。
他要以心为炉，以念为火，寂灭残存的无明恐惧，重铸那颗坚定不移的剑心！
挫败与迷茫，并未击垮他，反而成为了磨砺他道心最坚硬的砥石。当他再次出关时，必将迎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蜕变。而前往紫霄天之路，也必将成为他印证自身之道，夺回所爱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