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角落的粗茶早已凉透,如同苏轻语此刻冰冷的心。她紧紧攥着那张只写了“小心”二字的字条,仿佛握着唯一能证明自己并非疯癫的证据,又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生疼,却不敢松开。
(不是幻觉!真的有人要对我下手!这字条……是警告,也是佐证!可到底要小心谁?季宗明?那个跟踪我的灰衣人?还是……其他藏在更深处的黑手?(;?Д?))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苏轻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云雀挨着她,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咱们要不要去报官?”
“报官?”苏轻语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跟官府怎么说?说感觉有人跟踪?收到匿名警告?无凭无据,谁会理会?说不定还会被当成胡思乱想的深闺怨女打发出来。更何况,跟踪她的很可能不是普通毛贼,而是那个神秘莫测、连李知音兄长和睿亲王都在暗中调查的青云阁!报官无异于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来更疯狂、更直接的报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分析。字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凛冽的、仿佛能割伤人的杀伐之气,绝非季宗明那种温润书生所能写出。投递字条的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精准地将警告送到她脚边,身手定然极高,对力道的控制妙到毫巅。
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没必要多此一举地警告。如果是朋友……她在这举目无亲的京城,除了李知音那个单纯热情的小姑娘,哪来这样神出鬼没、武功高强的“朋友”?
(难道是……睿亲王秦彦泽的人?他一直派人调查我,也似乎在查青云阁……他的人发现了那个跟踪者,所以出手警告?既提醒了我,又不想暴露自身?)
这个推测,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似乎是最符合逻辑的解释。虽然那位王爷古板严肃、气场冻人,初次见面就闹得不欢而散,但至少从立场上,他是站在朝廷一边,与意图复辟前朝的青云阁是天然的敌对关系。敌人的敌人,哪怕不能成为朋友,暂时也可以……视为一个危险的、但信息可能可靠的警示来源?
(不管这警告来自何方,至少它证实了我的处境极其危险!不能再待在外面了!必须立刻回去!)
苏轻语不敢再多待一秒,拉起吓得腿软的云雀,胡乱付了茶钱,主仆二人如同惊弓之鸟,混入熙攘的人流,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周府方向奔去。一路上,苏轻语精神高度紧张,不断地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任何一点异样的声响、一个看似无意瞥过来的眼神,都让她心惊肉跳,后背冷汗涔涔。
直到终于冲回周府那个偏僻的小院,反手闩上院门,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板,苏轻语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云雀也瘫坐在她旁边,小声地啜泣起来:“小姐……呜呜……我们是不是惹上什么杀身之祸了……”
苏轻语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攥着那张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模糊的字条,眼神空洞地望着院子里那几株在风中摇曳的、半死不活的野草。
(杀身之祸……或许吧。)她心中一片冰凉。(从我发现那枚青云纹玉佩开始,或许就已经踏入了这个致命的旋涡。周氏的贪婪催促,母亲的软弱依赖,季宗明的温情陷阱,还有这暗处的窥视和匿名警告……这一切,都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
她想起自己刚穿越来时,只想着活下去,安稳度日。后来想着要独立,要赚钱,要活出个人样。可现在,她面对的已经不是简单的宅斗或者生存问题,而是涉及到前朝余孽、朝堂争斗的阴谋诡计!她一个小小的孤女,何其无辜,又何其渺小!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求生欲从心底升起,冲散了部分恐惧。(既然警告我‘小心’,说明对方至少目前不希望我立刻死掉。这就是机会!我必须利用一切机会,弄清楚真相,找到自保的方法!)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那张字条就着油灯的火苗点燃。看着跳跃的火舌吞噬掉那两个字,仿佛也烧掉了一些她的犹豫和怯懦。
(流芳园的小集……后天就是流芳园小集了。)苏轻语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季宗明肯定会去。那个跟踪我的灰衣人,或许也会出现。还有……这匿名警告的背后之人,会不会也在暗中观察?)
那里,或许危机四伏,但也可能……是破局的关键一步!
她不能退缩。
匿名向苏轻语住处投递“小心”字条。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像一记重锤,砸碎了苏轻语最后的天真幻想,也像一剂猛药,逼出了她骨子里的坚韧和狠劲。
(好吧,既然躲不过,那就……迎上去!看看这龙潭虎穴里,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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