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儿枯瘦的手指蜷在袖管里,仿佛对身侧小胖子涨成猪肝色的脸浑然不觉。
海风卷着咸腥掠过他花白的鬓角,将他含糊的嗓音撕得支离破碎,却每一个字都砸在石琦心头:
“咱们这地方的女子呀,能生,但也架不住这群天国贵族和一等民们那样往嘴里填啊!”
他咳了两声,浑浊的眼珠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那是贵族们盘踞的天国方向。
“千百年了,打我记事起,二等民、三等民就仰着贵族和一等民的鼻息过日子,可再怎么难,人类总能寻着口饭吃,有片遮雨的屋檐。”
“年轻时候,我爷爷还在世,他跟我讲过一桩传说。”
小老头儿的声音忽然压低,像是怕被风听了去。
“三百多年前,有个西方修士踏海而来,背上那柄长刀,厉害的呦嘻呦嘻的。”
石琦的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修士不说话,见了贵族就砍。
听说那会儿,岛上的贵族死了十之八九,咱们人类总算喘了口气,田地里的庄稼能收着自己手里,孩子们也敢在村口跑着玩了。”
“可咱们是人类啊。”
小老头儿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无尽的悲凉。
“贵族会飞天,一等民能吐火,咱们除了扛锄头、编渔网,啥法术都学不会。
修士走后没几十年,剩下的贵族就带着一等民杀回来了,刀子比从前更狠,规矩比从前更严。”
石琦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了,小老头儿说的,定然是老白头。
当年老白头喝多了,曾拍着桌子笑说:
“东边有个鬼子岛,老子当年去割过一茬小鬼子”。
石琦此刻才知道,这“一茬”竟险些让岛上的妖兽们断了根儿。
他望着小老头儿佝偻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老头儿显然也知道这沙滩不是说话的地方,他颤巍巍地直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矮木丛:
“两位要是不嫌弃,就去我那儿坐坐。”
说罢,便领着石琦、小胖子还有丑丑,朝着木丛走去。
穿过齐腰高的野草,一座简陋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木屋的木板已经发黑,不少地方还裂着缝,海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屋门外,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小炉灶歪歪斜斜地立着,旁边摆着几只豁了口的陶碗和一口黑黢黢的铁锅。
“委屈两位了。”
小老头儿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琦走进屋,才发现这屋子比看上去更简陋,整个空间不过丈许见方,连个像样的隔间都没有,更别提厨房了。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缺了腿的木桌,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
角落里放着两张木板床,铺着薄薄的稻草,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米缸,没有面袋,连一点能果腹的干粮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石琦注意到靠里的那张床上躺着个人。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脸色却苍白得像纸。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没了气息。
最让石琦心头一震的是,姑娘的被子下,双腿的位置空荡荡的,只余下一截丑陋的疤痕。
“这是我孙女,樱子。”
小老头儿走到床边,轻轻掖了掖姑娘的被角,声音里满是疼惜。
“去年冬天,一个回岛一等民路过这里,见樱子长得周正,就……
樱子只顾着哭喊,那一等民烦了,就……就把她的腿砍了,还当着我的面,说‘人类的腿肉最嫩’。”
听到这话狄小昊已经忘了生气,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对于吃人这种事的恐惧满上心头,沉默的着说不出话。
名叫西岸樱子的姑娘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曾经该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却像一潭死水,没有半分波澜,更没有对生的渴望。
这个名叫西岸雄文的小老头,老伴儿、儿子和儿媳早就被贵族老爷们吃了,就剩这一个孙女了。
小老头儿舍不得这唯一的亲人,每天去海边捡些小螃蟹、小海螺,勉强凑够两人的口粮。
夜里就坐在床边,给樱子讲从前的事,讲那位西方修士的传说。
“不是咱们不想反抗。”
西岸雄文坐在木桌旁,双手撑着桌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岛上的人类,从来就没有修行的功法。
贵族和一等民是妖兽变的,咱们赤手空拳,就算拿着锄头,也打不过他们的利爪尖牙。”
石琦沉默着,目光落在西岸樱子的脸上。
他忽然发现,在那死水般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仇恨,像火星一样,只要一点风,就能燃起火焰。
他心中一动,从吊坠里取出了一些炼制法宝剩下的精铁。
“老伯,樱子姑娘,或许我能帮上忙。”
石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走到床边,将精铁放在木桌上,左手使出火云神掌,右手指尖泛起淡淡的微光。
西岸雄文和西岸樱子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人类能操控这样的光芒。
石琦没有多解释,火焰真气在精铁上飞快划过,一道道阵法纹路随着他的动作浮现,融入铁中。
精铁在他手中渐渐变形,先是化作两道细长的铁片,接着边缘变得锋利。
原本的刀柄上加了一圈柔软的皮革绑带,最后在底部留出机关卡扣,那是专门为樱子绑住双手设计的接口。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柄泛着冷光的长刀就出现在眼前,刀身轻薄,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
“这是两把长刀,绑在手上,我有一套对应的刀法可以传授给你,适合近身搏杀。”
石琦将长刀递给西岸樱子,又取出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这上面是《孤鸿穿林》的刀法,讲究快、准、灵,不需要太多内力,正适合你。”
这套刀法在石琦脑海里,已经算是最拿不出手的了,记忆里这门刀法也是个没有双腿的人耍的,脸绿的像鬼,很符合这座岛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