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结束后的第十个清晨，梧桐树影在晨光中摇曳，蝉鸣尚未达到鼎沸。班级微信群在七点整突然活跃起来，林晓晓刚结束晨跑，额发还沾着细密的汗珠，便看见手机锁屏上不断跳出的消息提示。
「陈悦不是月饼」：@全体成员 特大好消息！银滩星空民宿正在做毕业季活动！我表姐说现在人少水清，周末还有机会看到夜光海！
「李帆要扬帆起航」：我刚学会无人机航拍，保证给每个人剪出专属纪念短片！还能拍集体大合照！
「星辰不姓陆」：已核查潮汐表和天气预报，周末海浪平缓，云量适中，非常适合夜间观测。（附上精准的潮汐时刻表与云图分析）
林晓晓用毛巾擦拭着汗湿的刘海，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清澈的眼眸映着晨光：
「晓晓破晓」：需要确认大巴车座位数吗？我可以联系妈妈同事的旅行社，他们最近有毕业生专属优惠。
消息发出的瞬间，私聊窗口便亮了起来。陆星辰发来一张细致的手绘车辆座位图，最后一排用铅笔轻轻圈出：“这里避震最好，空间足够，适合放置精密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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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校门口在破晓时分便热闹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防晒霜和露水的清新气息。初升的阳光穿过梧桐叶隙，在行李箱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陆星辰背着深蓝色登山包站在树荫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钥匙扣，目光始终专注地望着校门方向。
当那个穿着浅蓝色衬衫裙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时，他快步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中那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器材箱。箱子侧袋里，三脚架的金属支脚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是把整个工作室都搬来了？”他掂量时箱内传来仪器碰撞的轻响，语气里带着笑意。
“主要是天文望远镜和简易光谱仪。”林晓晓从背包侧袋取出湿纸巾递过去，看着他额角沁出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你带了多少备用电池？”
“足够连续拍摄四十八小时。”他拍了拍鼓鼓的背包，里面传来电池盒晃动的闷响，“还有便携式发电机。”
陈悦拿着名单开始安排座位时，陆星辰自然地往前移动半步，巧妙地挡在林晓晓身前。当念到他们名字时，他迅速指向车厢后部：“最后一排可以吗？那里震动最小，方便照顾仪器，而且晓晓容易晕车，后排空气流通更好。”
三小时的车程在欢声笑语中展开，如同一场移动的青春联欢会。前排不断传来零食袋传递的窸窣声，中间座位飘着扑克牌的欢笑声与偶尔的惊叹，后排几个男生共享着游戏画面，不时爆发出热烈的讨论。林晓晓膝上摊开那本《天体物理入门》，书页却久久停留在扉页，她的视线落在窗外流转的稻田与远山上。某个急转弯时，车厢轻轻摇晃，陆星辰迅速伸手护住她差点滑落的书籍，指尖在书页间轻触即离，留下若有似无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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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海风裹挟着咸涩而自由的气息涌入车厢，少年们如同归海的鱼群般欢呼着扑向沙滩。陆星辰却刻意留在最后，等车厢空了大半，才从背包里取出两个精心包装的礼盒，海蓝色的缎带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毕业礼物。”他递过较大的那个，自己打开较小的盒子——一架经过改装的海鸥无人机静静躺在定制的防震海绵中，流线型的机身上刻着“循光而行”四个瘦金体小字，笔触刚劲而优雅。
林晓晓小心地揭开盒盖。深蓝色丝绒内衬上，专业级天文望远镜的镜筒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蚀刻的星座图案在日照下仿佛流淌着细碎的星芒。配套的观测手册扉页上，有人用钢笔仔细标注了今夜行星的运行轨迹与最佳观测时机，字迹工整如印刷体。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她想起中考前那些黄昏，少年总在图书馆角落查阅资料的身影，那时还以为他在复习功课。
无人机已经轻盈地升起，显示屏上分割出四个实时监控画面：“记得你说过想分析夜光藻的光谱特征吗？我加装了简易分光仪，应该能捕捉到足够的数据。”
正午的阳光将沙滩晒得滚烫如火。班长组织起热闹的沙滩排球赛，陆星辰被硬拉去当裁判。他吹哨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礁石区——林晓晓正在那里专心调试仪器，海风不时拂起她浅蓝色的裙摆，在蔚蓝海天的映衬下宛如一幅油画。某个决胜球突然飞向场外，他快步追去捡球，回来时白衬衫口袋里不经意地多了枚螺旋纹贝壳，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给你的。”休息间隙，他把贝壳轻轻放在观测手册上，语气故作随意，“看它像不像那个我们上次讨论过的星云？”
林晓晓举起贝壳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m51涡状星系，距离地球约2300万光年，正在与伴星系发生相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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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烧烤区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气。陆星辰主动请缨负责照看烤炉，却显然缺乏经验，把几串香肠烤得焦黑。林晓晓见状，悄悄把自己提前调制的照烧酱刷在他手边的食材上，转身时听见他低声道谢，声音里带着难得一见的窘迫，耳根在火光映照下微微发红。
暮色渐深时，班长搬来便携音响。熟悉的流行乐曲混合着海浪声在暮色中飘荡，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少年们踩着细软的沙粒跳起欢快而不成章法的集体舞。陆星辰被几个男生嬉笑着推到圈子中央，僵硬地模仿着视频里见过的舞步，笨拙的动作惹得全场开怀大笑。林晓晓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记录潮汐数据，抬头时正对上他投来的求助目光，长长的睫毛在夕照里染成温暖的金色。
当夜幕如天鹅绒般彻底笼罩海岸，期待已久的奇迹终于如期而至。海浪裹挟着幽蓝的荧光一次次漫上沙滩，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碎万千星尘，在脚下绽放出转瞬即逝的蓝色花火。同学们兴奋地追逐着浪花，在发光的海面上画出一个个青春的印记，欢声笑语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快看东边！”李帆突然惊呼。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不知是谁用荧光浮标在平静的海面拼出巨大的“3-2”字样，每个数字都随着波浪轻轻晃动，仿佛整个大海都在为三年二班作证。
林晓晓在礁石区架好望远镜。她惊讶地发现仪器早已被细心校准至最佳状态，透过目镜，木星的四颗伽利略卫星整齐地排成珍珠般的直线，在深空背景下美得令人屏息。陆星辰安静地站在观测位旁，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熟悉的橘子糖。糖纸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细碎金芒，恍如他们初遇时那个雨天，她发卡上闪烁的水光。
“等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她轻声开口，睫毛在脸颊投下柔和的阴影，后半句话融化在海风里。
他轻轻点头，海风把回应吹成含笑的气音：“嗯，我知道。”
深夜的帐篷区渐归宁静，只余海浪温柔的拍岸声。林晓晓在观测日志上认真写下：“今夜的海岸线，收藏了我们所有未说出口的约定。”墨迹未干，隔着一层薄薄的帆布，相邻帐篷里有人用指节轻轻敲击着帐篷杆，熟悉的摩斯密码节奏在夜色中清晰传来——晚安，明天见。
帐篷内，林晓晓借着露营灯温暖的光晕继续整理观测数据。光谱仪记录下的夜光藻发光曲线在笔记本上呈现出完美的波峰，她细心标注每个采样时间点。忽然，帐篷拉链被轻轻拉开一道缝隙，陆星辰递进来一个保温杯：“姜茶，驱寒。”
她接过时碰到他微凉的指尖，杯身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帐外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叮嘱：“别熬太晚，明天还要看日出。”
凌晨四点半，沙滩上还笼罩着薄雾，最早醒来的几个同学已经开始生火煮粥。陆星辰站在潮水线边缘，无人机在他头顶盘旋，镜头对准海平线方向。当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整个海滩响起激动的欢呼。
“拍到了！”他朝帐篷区挥手。林晓晓刚好抱着相机走出帐篷，晨光为她镀上金边。画面在这一刻定格——无人机镜头里，晨曦中的少女仰头望着天空，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整片大海。
返程的大巴比来时安静许多，玩累的少年们倚着车窗浅眠。林晓晓感觉到肩头一沉，陆星辰不知何时睡着了，额发柔软地搭在眼前。她轻轻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继续在手机里录入未整理完的光谱数据。
书包里，那枚螺旋纹贝壳贴着望远镜安稳地躺着，如同这个夏天所有未完待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