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无名一行人刚回到临时驻地,气氛就跟结了冰似的。除了他本人和“虎鹰”小队那几个身经百战的老兵还能稳住呼吸,其他人——不管是军医还是后勤的兄弟——脸色都白得像纸,手还在微微发抖。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骇人:一个战友被咬伤后不到十分钟,眼珠就开始泛灰,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要不是龙无名反应快,一记符咒贴上去直接镇住,恐怕当场就要闹出人命。
他站在营地中央,风衣角在晚风里轻轻摆动,脸上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生死一线,而是饭后散步。他转头看向王司令,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天气:“老王啊,那个受伤的兄弟,你们待会儿拿些糯米敷在他伤口上,越快越好。不然……血气被阴气侵透,夜里就该‘站’起来了,到时候可不光是他倒霉,整个营地都得遭殃。”
王司令一听这话,脊背一凉,二话不说立马招手叫来警卫员:“快!去炊事班拿生糯米,要最糙的那种,别煮熟了!”然后他压低声音问龙无名:“龙处长,这事儿……真能压得住?”
龙无名没急着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眼天色,暮云四合,山影如墨。他淡淡一笑:“麻烦你把周围三公里内的驻军全撤了吧。万一今晚咱们跟里面的东西干起来,动静一大,我怕顾不上你们的人。”
王司令心头一紧。他是见过僵尸扑营的场面的——那根本不是战斗,是屠杀。当下也不多问,立刻下令传讯员拉响撤离信号。短短半小时内,原本灯火通明的防线就像退潮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后收缩。整片区域,只剩下一顶孤零零的帐篷,和十几道沉默伫立的身影。
“虎鹰”的队员们围坐在火堆旁啃着干粮,没人说话,但眼神都亮得吓人。这是训练有素的猎手才有的状态——表面平静,内里绷紧如弓弦。龙无名没吃东西,一个人站在营地边缘,望着远处那片黑沉沉的山谷口,眉头微锁。
“不对劲。”他在心里嘀咕,“僵尸昼行?这可不是寻常尸变……背后肯定有东西在撑腰。”
夜幕彻底落下时,村子死寂一片。几天前政府已经强制清空了所有村民,连最后一只鸡都被转移走了。虫鸣是唯一的声响,但在龙无名耳中,这些声音似乎也带着一丝诡异的节奏感,像是某种低语的前奏。
他抬头看了看星象,北斗偏斜,子时将近。
“差不多了。”他轻声说了一句,朝身旁的王强点了点头。
王强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把铜勺,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没有声音,但空气却微微震了一下,像是水波荡开。下一秒,原本散落在各处的“虎鹰”队员如同幽灵般从黑暗中浮现,整齐列队,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点多余声响。
龙无名扫视一圈,看着这群年轻却眼神坚毅的面孔,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都准备好了?糯米带了吧?朱砂、桃木钉、符纸,全都检查过了?记住,见尸不打头,先封七窍;遇雾不直行,绕三步再进。要是谁感觉阴气入体、手脚发凉,立刻喊停,明白吗?”
“明白!”十几个人齐声应答,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锋划过铁石,斩钉截铁。
龙无名不再多言,转身便走。队伍紧随其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这些人可不是普通士兵,个个练的是秘传功夫,脚程快得惊人。不过半小时,他们已抵达下午探查过的那片山谷入口。
一到地方,所有人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里四面环山,形如巨口,中间凹陷成一道狭长谷地。浓雾弥漫,不是普通的水汽,而是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阴气,像油一样贴着地面缓缓流动。能见度不足半米,空气中弥漫着腐土与铁锈混合的腥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地上散落着累累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有些骨头还带着撕咬痕迹,显然生前遭受过非人折磨。
“集中。”龙无名低声下令,双手结印,指尖金光一闪,打出一道古老手诀。刹那间,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光罩将整支队伍包裹其中,隔绝了外界阴寒之气。“运功护体,跟着我,一步都不能错。”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推进,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尸骸之上。三十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巨大的圆形空地出现在雾中,正中央,赫然是一个半塌的小山谷入口。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围绕山谷四周,矗立着十八根刻满符文的石柱,每一根都缠绕着褪色的红布条和残破的黄纸符,隐隐有黑气从中渗出。
龙无名收起护罩,做了个“止步”手势,独自一人踏入山谷口。
里面的情景让他瞳孔骤缩。
——竟是“锁魔大阵”。
这种阵法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中,专为镇压逆天邪物所设。需十八位得道高僧以自身精元为引,耗尽性命之力才能布成。一旦完成,施法者必死无疑。正因为代价太大,千百年来极少有人敢用。
可眼下,这阵法明显已濒临崩溃。其中一根石柱上的符咒被人为破坏过,裂痕清晰可见;其余十七根也磨损严重,符文模糊,灵力几乎断绝。而在一堆乱骨之后,他发现了一块残碑,上面字迹斑驳:
> “大明贞观年间,世间现金尸一尊,铜皮铁骨,吞云吐月。少林十八金身罗汉奉佛旨降魔,鏖战三昼夜,终以命布‘锁魔大阵’将其封印。后世若见此碑,切勿触碰十八符柱,否则魔出人间,万劫不复……
> ——贞观某年 殉道者 逍遥子 留”
龙无名看完,脸色瞬间凝重。
金尸……千年封印……若是它在这期间进化成了“旱魃”——那种能呼风唤雨、控尸百万的上古凶煞,那别说这个村子,整个省都可能沦为死域。
他走出山谷,面对等候已久的“虎鹰”队员们,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任务变了。我们面对的,不再是几只游魂野尸,而是一个被封印上千年的老怪物。它可能是金尸,也可能……已经是旱魃。而这阵法,撑不了多久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睛:
“我们现在只有一个机会——趁它还没完全脱困,杀进去,彻底毁掉阵眼核心。但如果失败……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它复活的第一批祭品。”
风吹过,无人作声。
“我可以理解任何人的退出。”龙无名缓缓说道,“这不是命令,是选择。愿意跟我进去的,我不能保证你们活着出来。但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白白牺牲。”“教官,我们跟你进去!斩妖除魔这事儿,没得退路。要是怂了,那还练这一身功夫干啥?咱们‘虎鹰’队,只有战死的兄弟,没有后撤的孬种!”
话音刚落,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住龙无名,眼神里烧着火,那是信任,是狠劲,更是生死相随的决心。
龙无名站在谷口前,夜风卷起他半旧的作战服,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冷银。他听完这群铁打的汉子吼出的心声,忽然仰头一笑,笑声如雷滚过山谷:“好!真他妈是我的兵!”他抬手一指前方幽深的裂口,大步迈前,“今天,咱就杀它个天翻地覆!要是将来你们哪天后悔跟了我——那也晚了,老子可不背锅啊!”
说罢,他第一个踏进谷中,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众人紧随其后,刚入谷口,龙无名便掐诀如飞,指尖划出几道金光,在空中交织成符。刹那间,地面嗡鸣震颤,十八根石柱同时亮起暗红纹路,中央缓缓旋开一道扭曲的气流旋涡,像一只睁开的鬼眼。
“走!”龙无名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嘴角一扬,纵身跃入。
下一刻,众人脚下一沉,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天光,只有惨绿的磷火悬在岩壁上,像是无数死人的眼。四周是错综复杂的洞穴网络,弯弯曲曲如同巨兽的肠子,空气中弥漫着腐土与血腥混杂的腥臭,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还没站稳,地面猛地一抖,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地下奔腾。龙无名神识一放,眉头立刻拧紧——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僵尸正从岔道里爬出来,有的只剩半张脸,有的手臂挂着碎肉,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他们这群“活食”。
“准备战斗!”龙无名一声暴喝,声音炸在岩壁间回荡,“别散开!前面是低阶尸傀,用糯米破邪气!记住——谁要是被咬了抓了,立刻撒糯米封伤口,别硬撑,老子不想收你骨灰盒!”
“虎鹰”队员们纷纷抽出贴身藏的三棱刺刃,寒光一闪,体内灵力涌动。可当他们看清漫山遍野扑来的尸群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哪是打架?这是割草!
眼看士气微滞,龙无名冷笑一声,双手结印,猛地往地上一拍!
轰!
一圈金光自他脚下炸开,迅速蔓延成直径十米的防护阵,宛如佛光罩顶。阵内灵气流转,隐隐有梵音低诵。
“看见没?那是咱们的家!”龙无名指着光环大吼,“打累了、受伤了,往里退!喘口气,包扎完再出来砍!只要这圈还在,咱们就有命拼!”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有人咧嘴笑了:“教官,那你可得把这圈撑牢点,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少废话!”龙无名一脚踹飞最近的一只僵尸,反手一拳轰爆它的头颅,“想活命,就给我杀!”
他冲在最前,拳风如雷,每一击都带着崩山裂地之势。一拳砸下,僵尸脑袋像西瓜般炸开;一脚横扫,三具尸傀直接断腰飞出。他越战越狂,血脉偾张,仿佛回到了当年血洗北境魔窟的岁月——那种撕裂规则、碾碎死亡的快感,回来了!
“教官威武!”不知谁吼了一声。
“虎鹰”队员热血沸腾,一个个如猛虎下山,三棱刺刃在尸群中翻飞,糯米粉洒出一片白雾,所到之处僵尸嘶嚎倒地。有人肩头被抓,立马退到光圈内撒药包扎,咬牙抹掉血渍又冲出去;有人腿伤踉跄,却仍跪地扫射,硬是拖住了五只逼近的恶尸。
战场成了修罗炼狱,黑血溅满岩壁,残肢断臂堆成小丘。但那道金光始终未灭,像黑夜里的灯塔,守着这群不退的战士。
龙无名立于尸山之上,衣袍染血,眼神却愈发清明。他望着远处更深的洞穴阴影,低声喃喃:“这才刚开始……真正的‘东西’,还在下面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