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无名一开始还只是静静地听着,可随着龙霸天那低沉而沧桑的声音缓缓道来,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眼角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像夜露滴在冷石上。那故事里藏着二十一年的寻找、悔恨与执念,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等龙霸天说完,抬眼望着孙子满脸是泪,声音都有些发颤:“天儿……你别怪爷爷啊。这二十多年,我几乎翻遍了整个东域,走烂了无数双鞋,问遍了千百个修真世家……可就是找不到你。”他顿了顿,眼神黯淡又闪亮,“直到今天,老天开眼了。”
龙无名心里却苦笑:找?你们当然找不到。我和师父一直住在南岭深处那个连地图都没标的小山村,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哪是什么修真圣地?你们满世界去那些宗门大派、灵脉宝地打听,怎么可能寻得到一个藏在凡俗烟火里的孩子?
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满脸沟壑的老人,龙无名突然鼻子一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浑身湿漉漉的,像个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野小子。他赶紧心念一动,九龙戒微光一闪,一套玄青色长袍便出现在手中——衣料泛着淡淡灵纹,穿在身上如云贴体,瞬间勾勒出少年挺拔身姿。
这一幕直接把旁边四位龙家老祖宗看傻了。
四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死死盯着那只戒指,呼吸都不稳了。
“储……储物戒?!”
“天啊,这不是传说中的空间法器吗?”
“这小子哪儿来的这种宝贝?!”
他们一个个眼冒绿光,活像是饿了三十年的老狼看见一只肥羊走进窝棚。尤其是老四龙国,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心里疯狂呐喊:**给我一颗吧!哪怕一颗下品的也行啊!**
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龙无名已经整好衣冠,转身跪地,“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干脆利落,额头触地有声。“爷爷!”一声呼唤,撕开了二十一年的隔阂,也击碎了所有冰冷的距离。
龙霸天整个人愣住了,随即老泪纵横,手忙脚乱地要把他扶起来:“哎哟我的乖孙!快起来快起来!不怪爷爷就好,不怪就好啊!”他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抹泪一边喃喃自语:“萧儿……你在天上看到了吗?咱们的血脉回来了,龙家……终于有后了!”
就在这温情弥漫之际,龙无名心头忽然一紧——小金没了声音。
“小金?小金!”他急唤几声,毫无回应。连忙闭目凝神,以神识探入紫府之中,只见那条金色小龙正盘绕在他元婴之侧,蜷缩成圈,气息微弱,仿佛陷入深眠。可奇怪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真元澎湃汹涌,比起之前深厚了不止一倍!
“三转初期……相当于分神中期?”龙无名心中震惊,“难道是小金耗尽力量助我突破?”
他还来不及细想,耳边传来龙霸天的声音:“无名啊,快来见过几位祖宗,这是咱们龙家的根!”
龙无名收敛心神,恭敬走过去,再次跪拜:“龙家子孙龙无名,拜见四位祖宗。”
为首的龙精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扶起:“好!果然是我龙家血脉,气度不凡!看看这精气神,怕是要出一代奇才了!”说着一指身旁三人,“这位是你二叔祖龙忠,右边是你三叔祖龙报,那位闷葫芦是老四龙国。”
龙无名一一见礼,目光扫过四人,心中暗惊:全是分神中期高手!放在外面也算是小门派的镇派人物了。可就在他思索间,手指轻动,九龙戒光芒微闪,四颗紫光流转、灵气氤氲的丹药已托于掌心。
“晚辈这里有四颗‘紫元丹’,虽不算稀世珍宝,但也有些许裨益,请四位祖宗收下。”
话音未落,空气仿佛凝固了。
四老齐刷刷盯住那四颗丹药,瞳孔猛缩。龙忠嘴唇哆嗦:“这……这是能助人突破瓶颈的紫元丹?!”
龙报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就够我们冲击合体期了!四颗……这是要让我们集体飞升啊!”
关键是——他们是长辈诶!按规矩,该他们赏赐晚辈才是!结果现在反了过来,孙子给祖宗送礼,还是这种级别的神丹……接吧,不好意思;不接吧,心疼得肝疼!
场面一度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龙无名忍住笑,温声道:“四位祖宗不必推辞,我这儿还有不少,您们只管拿着用。”
龙精咬咬牙,终于伸手接过,一脸“我不要脸但我很幸福”的表情:“咳……那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份情,记下了!”
顿了顿,他又眯着眼看向龙无名手上的戒指,试探问道:“无名啊……你这手上戴的,莫非是……储物戒指?”
龙无名斜了他一眼,心说你明明感知到了还装什么清高?但仍是点头:“正是。”
龙精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说你怎么能随手掏出这么多好东西!”紧接着神色一肃,“不过孩子,你得听爷爷一句话——这玩意儿,在外头千万不能露出来!”
“为啥?”龙无名好奇。
“为啥?”龙忠抢着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修真界,九成九的人都还在用储物袋!那种缝个布包加点阵法的小破玩意儿!真正有储物戒的,不是隐世老怪,就是大宗嫡传!”
龙报补充:“别说储物戒了,一把准仙器都能让三大派打得头破血流。前年昆仑和玄阴宗为了抢一杆破戟,死了三百多精英弟子!要是让人知道你不仅有储物戒,还能拿出紫元丹这种级别的丹药……嘿嘿,怕是你走出龙府大门前,就得被人围杀在半路。”
龙无名听得脊背发凉。
这时龙精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龙家当年也算辉煌,第一代家主龙萧天飞升成仙,留下一把准仙器作为传承信物。他还布下一座‘周天弥虚聚灵大阵’,靠这件仙兵维系家族气运,才能让龙家延续至今。”
他指了指脚下阵眼的位置:“你看那儿,原本需要大量上品灵石维持运转,可惜这些年资源枯竭,阵法都快撑不住了。”
龙无名顺着望去,顿时恍然大悟——那阵眼中央嵌着的一块灵石,赫然正是自己当初送给爷爷的那块!难怪龙霸天卡在金丹后期迟迟无法突破,原来是把提升修为的机会,全都献给了家族根基。
想到这儿,他心头一热,毫不犹豫从九龙戒中取出五块晶莹剔透、霞光流转的石头——每一颗都蕴含浓郁到极致的仙灵之气,甫一出现,整座大殿竟响起隐隐雷鸣!
“老祖宗,这些仙石您拿去补阵。”
“仙……仙石?”四老齐声尖叫,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
龙忠颤抖着手碰了一下,当场跪了:“这……这不是灵石能比的!这是只有仙人才能使用的能量结晶啊!”
龙精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弄得有点懵,接过那块还泛着微光的仙石,忍不住挠了挠头:“无名啊,咱也不绕弯子了——你体内那条九爪神龙,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说真的,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龙无名环视一圈,眼前这些人,都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根。他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便将那段藏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从荒山遇师、寒夜叩首,到九死一生炼体、天劫加身得传承……每一个字都像从骨子里渗出来,带着风雪与雷火的气息。
四位长辈听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节奏。龙雪姑婆手里的茶杯歪了都不知道,茶水顺着桌布往下淌;龙战爷爷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胡子一抖一抖的:“你说……你师傅是‘玄渊真人’?!那个传说中飞升失败、自爆紫府却仍留下一道真灵护徒的疯子老道?!”
良久,屋内才恢复了些人气。龙精重重拍了下龙无名的肩,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小子,你这是踩了狗屎运还是祖坟冒青烟?不过既然得了这份机缘,就得扛得起这份命!别给你师傅丢脸!”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要是哪天需要咱们这几个‘老不死’豁出去拼一把,你一句话的事。”
龙无名眼眶微热,一一看了过去,轻轻点头:“谢谢……四位爷爷奶奶。”
这时,他转向龙霸天,语气忽然柔软下来:“爷爷……我能继续叫‘龙无名’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个名字,是我亲爷爷临终前取的。他说‘无名’二字,藏着大道至简的意思。我不想改。”
龙霸天怔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眼角的皱纹全都挤到了一起,笑得像个傻老头:“行!当然行!你想叫啥都行!只要……只要你肯认我这个爷爷,天天叫我三声爹我都乐意!”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眼底却泛起了湿意。
龙无名轻声道:“那……爷爷,能告诉我,我父母是怎么走的吗?”
空气瞬间凝固。
龙霸天脸上的笑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一点点熄灭。他缓缓坐下,指节捏得发白:“你父亲……龙萧,是我们龙家千年不出的奇才。十九岁金丹后期,一人横扫南岭七宗试炼台。那时候,整个修真界都在传他的名字。”他顿了顿,眼神飘远,“后来他在执行龙组任务时,遇见了你母亲王梅——一个来自西南隐世医谷的天才灵药师。两人一见钟情,成婚那天,天上降下百花雨,连护山大阵都自动开启了祥瑞之光。”
他苦笑一声:“可惜……正因为他们太耀眼,也太正直。你父亲在龙组任职期间,三次粉碎小R国‘三口组’在华夏境内的大型灵药走私计划,杀了他们好几个高层的脸面。对方怀恨在心,最终竟不顾修者道义,派出地忍级强者——三本一浪,带了整整三十一名上忍,趁着你们夫妇归宁途中设伏……那一战,血染十里河湾,尸骨无存。”
“三本一浪……”龙无名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竟化作一朵朵暗红莲花,瞬间枯萎。“又是他。”他抬起头,眼中寒芒如刀,“我在此立誓——不灭尽R国忍修余孽,我不入飞升路!此仇不报,天地不容!”
龙霸天心头一震,皱眉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三本一浪?而且……你这次伤成那样,只剩一口气送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无名咧嘴一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狠厉与骄傲:“因为我亲手杀了他。”
众人一惊。
“他想用秘术引爆丹田同归于尽,我躲得慢了一步,被爆炸正面轰中。若非师傅留下的‘九霄玄鳞甲’自动护主,当场就魂飞魄散了。”他摊开手掌,露出一道尚未愈合的裂痕,幽蓝火焰在里面缓缓流转,“但值得。不仅报了父母之仇,还终于……找到了你们。”
龙霸天久久无言,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好孩子……是我这个当爷爷的没用,让你一个人背了这么多年。”
片刻后,他忽然精神一振:“既然你回来了,不如办个回归宴?把各大世家、龙组高层都请来,宣告天下——我们龙家,出了一位真正的天骄!”
龙无名摆摆手,笑道:“爷爷,您饶了我吧。我从小一个人在山野里跑惯了,西装革履地站台上被人围观,还不如让我再挨一次自爆。”他眨眨眼,“等哪天我打上东京塔,把三口组总部炸了,再请您办百桌流水席,怎么样?”
龙霸天哈哈大笑:“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招呼四位老祖先行离开禁地。一行人穿过蜿蜒的玉阶回廊,走向主厅。远远便听见大厅里传来焦躁的脚步声。
王强正在厅中来回踱步,嘴里嘀咕着:“怎么还不出来?要是无名有个闪失,我这辈子都不配戴这枚龙组徽章了……”
忽然,脚步声响起。
他猛地抬头,只见龙霸天领着龙无名缓步而来。少年脸色尚显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整片星河。
“无名!”王强冲上前,一把抱住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可算出来了!老子差点就要带人杀上扶桑找三本家族拼命了!”
龙雪和王齐也围了过来,目光关切。龙无名看着这群并肩作战过的兄弟姐妹,心头一暖,笑了:“放心吧,阎王爷嫌我太难缠,不肯收我。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抬头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轻声道:“天快黑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