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深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藤蔓,在花丛间洒下斑驳光影。就在那片开得正盛的紫藤萝中央,一个穿着黑色小裙子的女孩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被遗忘已久的瓷娃娃。她低垂着头,发丝遮住了半边脸,眼神空茫,仿佛被困在某个无人能触及的黑暗角落。恐惧、孤独、不安……种种情绪在她眸中交织,连风拂过花瓣的声音都让她微微颤抖。
李梅远远望见这一幕,心猛地揪了一下。那孩子的眼神太熟悉了——那是失去一切后的空洞,是深夜独自哭泣却无人回应的绝望。她轻轻拉住南宫红的手,没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前方。
南宫红看着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脱下鞋,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步一步靠近,生怕惊扰了这只受惊的小鸟。可当她刚走近几步,小女孩立刻警觉地抬头,身子猛地往后缩,手指紧紧抠进泥土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进大地深处。
“别怕。”南宫红蹲下身,声音轻得像春天的第一缕风,“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她说着,缓缓露出一个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黑裙女孩怔怔地看着她,原本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了下来。她发现眼前这个女孩不一样——她的笑容不带试探,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善意,像清晨露珠映出的光。
南宫红见她不再后退,便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我叫南宫红,你可以牵我的手吗?不会咬人的哦。”她俏皮地眨眨眼。
沉默了几秒,小女孩终于动了。她迟疑地抬起眼,用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盯着南宫红看了许久,仿佛要确认这是不是一场梦。终于,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而微弱,像是从尘封多年的箱子里翻出来的旧信纸:“我……我叫……森木……倩。”
“你说话啦!”南宫红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天啊!你真的开口了!太棒了!”她一把拉起森木倩冰凉的小手,“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两个超可爱的人!”
她牵着森木倩走向李梅,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音符。李梅早已蹲下身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像极了记忆中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母爱时光。“你好呀,小倩,我是李梅,南宫红的嫂子。”她伸出手,动作缓慢而尊重。
森木倩看了看南宫红,见她用力点头鼓励,才鼓起勇气伸出小手,轻轻握住李梅的:“嫂……嫂子好,我叫……森木倩。”这一次,话语虽仍有些生涩,却流畅了许多。
就在这时,李梅怀里的天麟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冲着森木倩咯咯一笑,小手还扑腾着想要抓什么。那一瞬间,森木倩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那是久违的、属于孩子的本能喜爱。她怯生生地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天麟的脸颊,却又缩了回去。
李梅看在眼里,心头一软。“你想抱他吗?”她轻声问,不等回答,已将天麟稳稳放进森木倩怀里,“来,小心点,他很乖的。”
森木倩整个人僵住,仿佛不敢相信这重量真的落在了自己臂弯。可当那天真无邪的小脸贴上她的胸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时,一股暖流突然从心底涌出。她忍不住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那么轻微,却又那么真实——那是七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而这一幕,恰好被远处的管家撞见。
老头儿瞪大双眼,手里的拐杖差点掉在地上。他愣了三秒,随即拔腿狂奔,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老爷!少爷!小姐说话了!小姐笑了!真的笑了啊!!”他跑得像个疯子,领结歪了、帽子飞了也顾不上,活脱脱一个打破千年沉寂的报喜使者。
整个府邸都被惊动了。大厅里,森木海正与族中长老商议如何应对教廷来袭,眉头紧锁。突然听见门外喧哗,门“砰”地被撞开,管家喘得像破风箱般冲进来:“小姐……小姐她……笑了!”
全场寂静。
森木海猛地站起,椅子翻倒在地;森木天更是直接跃出门外,父子俩几乎是御风而行,直奔后花园。龙无名等人面面相觑,虽不明所以,但也紧跟其后。
当他们赶到时,只见森木海和森木天站在花径尽头,如同被雷击中般定在原地。两人眼眶通红,泪水无声滑落,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的画面其实再平常不过:三个女孩坐在草地上,一个抱着婴儿,两个在一旁逗弄着他,笑声清脆如溪水叮咚。森木倩仰着头,脸上绽开久违的笑容,像一朵终于迎着阳光绽放的夜昙。
可只有他们知道,这笑容背后藏着多少血泪。七年前,森木倩亲眼目睹父母被教廷刺客虐杀于庭院之中,自那以后,她便封闭了自己,不再言语,不再欢笑,整日蜷缩在房间最暗的角落。家族请遍名医、术士,皆束手无策。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已经死在了那个血腥的雨夜。
直到今天。
恨无低声向龙无名等人道出了真相。众人听罢,无不唏嘘。有人握紧拳头,怒斥教廷残忍;有人默默低头,为这对祖孙的命运叹息。
龙无名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森木海的肩。老人这才回神,转身对着龙无名郑重地鞠了一躬,声音哽咽:“龙少……谢谢你。若非令夫人与南宫小姐,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至死都等不到这一天。”
龙无名赶紧回了个礼,笑着对森木海说:“老爷子,这事儿真不是强求来的,全是缘分在牵线呢!有些事啊,天意早有安排,咱们顺其自然就好。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让她们仨在花园里好好聊,我老婆和妹妹最懂女孩子心思了,正好趁机会帮我孙女——哦不,是您孙女——把心里那点结给解开喽。”
森木海一听,连连点头,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生怕惊扰了那片花影里的低语。两人就这么“匆匆忙忙赶来,静悄悄地离开”,活像是闯入童话现场的过客,来也悄然,去也无声。
可他们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五六年了!整整五六年,森木倩没说过一句话,也没笑过一次。那张小脸冷得像冬夜的湖面,连风都不敢多吹一口。请过的名医一拨接一拨,个个摇头叹气:“心病啊,药石无灵。”可谁能想到,今天——就在这短短半天里,她居然开口了!还笑了!那笑容虽然浅,却像第一缕春光照进冰封的山谷,瞬间融化了森木海和森木天爷孙俩积压多年的心结。
他们偷偷瞄着龙无名,越看越觉得这家伙不像凡人,简直就是行走的福星下凡!自家孙子原本只是个侯爵名,结果跟了他没多久,莫名其妙就成了帝王;现在轮到孙女,多少高人束手无策的“哑疾”,他老婆和妹妹才陪聊一会儿,人就开口说话了?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中午开饭时,更让人眼眶发热的一幕来了——森木倩,真的出现在了饭厅!
那一刻,森木海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捏断,森木天更是紧张得站都站不稳,一个劲儿地给众人夹菜,生怕怠慢了谁,怕这一场美好转瞬即逝。他们小心翼翼,如捧琉璃,生怕一句错话、一个眼神,又把她推回那个封闭的世界。
但奇迹还在继续。
目前森木倩只肯跟李梅和南宫红说话,别人跟她搭腔,她就跟没听见一样。可即便如此,大家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能开口就是希望,能笑就是春天,哪还能贪心更多?
可偏偏,最离谱的事发生了:当龙无名随口问她一句“今天想吃什么”时,森木倩竟然抬起头,认真回答了!
全场瞬间安静,连背后站着的血族护卫们都瞪大了眼,仿佛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
其实这事还得从进门说起。龙无名一瞧见森木倩,眼前一亮——这小姑娘简直是从日漫里走出来的!大眼睛、小脸蛋、乌黑长发,乖巧得像个会眨眼的娃娃。他心头一软,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换作以前,这种亲近举动早被躲开了,可这次,她没闪,也没怒,反而微微仰头,像是……习惯了这份温暖。
龙无名顺势蹲下来,与她平视,温柔一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哥哥叫龙无名,你可以叫我龙哥哥。”
森木倩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嘲笑或打扰。她轻轻开口,声音虽细,却清晰得像清晨的露珠滴落:“我叫森木倩……哥哥,你是天麟的爸爸吗?”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满是期待,仿佛确认这个答案,就能打开某扇尘封已久的门。
“没错!”龙无名咧嘴一笑,“天麟是我儿子,旁边那位漂亮姐姐是我老婆李梅,边上那个调皮的是我妹妹南宫红。”
森木倩抿了抿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鼓起勇气问:“那……龙哥哥,我可以天天找南宫红妹妹和李梅嫂子玩吗?”说完,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眼神里全是忐忑与渴望。
龙无名心头一热,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着说:“傻丫头,当然可以啦!你现在都叫我哥哥了,那就是一家人。我们这段时间就住这儿,你想带她们去哪儿玩都行。哥哥还得谢谢你呢,这么照顾我家两位‘大小姐’。”
话音刚落,森木倩的小脸上顿时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像极了初春绽放的第一朵樱花。她用力点头:“嗯!我会好好带嫂子和南宫红妹妹参观整个庄园的!”说完,蹦蹦跳跳地坐回座位,拿起筷子吃饭,动作自然得仿佛从未沉默过。
这一幕,看得森木海老泪几乎夺眶而出。他望着龙无名,眼神复杂又真挚——那是感激、敬畏,还有一丝近乎虔诚的信任。其他族人也都默默注视着龙无名,目光中多了几分敬重。
饭后大家围坐闲聊,气氛略显沉闷。龙无名眼珠一转,瞅见森木倩时不时偷瞄窗外街景的眼神,立马起身提议:“要不咱出去逛逛?城里听说新开了家古董市集,还有街头艺人表演,热闹得很!”
众人纷纷响应,连一向寡言少语的森木天都点头称好。而最让人惊喜的是——森木倩,居然也笑了,轻轻说了句:“我想去看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