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二,黎明,圣林核心,祖灵之眼巨树下】
夏衍再度陷入的深度昏迷,如同一盆冰水,将刚刚因那神迹般净化而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孩子苍白如纸的小脸和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比任何敌人的咆哮都更令人绝望。婉娘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孩子冰冷的脸颊上,却唤不回一丝回应。
而此刻,外界的威胁已攀升至顶点!
圣林上空,那由无尽邪力与怨念构筑的“万魂蚀骨大阵”虚影已彻底凝实!遮天蔽日,投下令人窒息的黑影!大阵中央,一个由扭曲魂灵缠绕而成的、巨大无比的狰狞鬼首缓缓浮现,张开了吞噬一切的黑洞巨口!凄厉到极致的魂嚎汇聚成毁灭的音波,率先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冲击而下!
“嗡——!”
祖灵之眼巨树布下的血色结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急剧黯淡,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仅仅是被这音波扫过,宁休就感觉文宫剧震,神魂仿佛要被撕扯出体外!婉娘更是直接晕厥过去,软倒在地,唯有双手仍本能地紧紧抱着夏衍。
“噗——!”公孙禹长老首当其冲,鲜血如同泉涌般从七窍中喷出,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如同风中残叶般剧烈颤抖,但他依旧死死地用身体抵住巨树树干,燃烧着最后一丝魂灵,嘶声咆哮:“祖灵…不朽!”
他在进行一场注定徒劳却悲壮无比的抵抗!以自身为柴,维系着结界不立刻崩碎!
宁休双目赤红,他知道,下一击,将是石破天惊,这残破的结界绝对无法抵挡!而结界一破,在场所有人,包括昏迷的夏衍,将在瞬间被那大阵吞噬,神魂俱灭!
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祖灵之眼巨树那巨大的“眼眸”疤痕上!脑海中,公孙禹之前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唯有依靠你,引导孩子尚未完全苏醒的力量…信念…守护的信念…是关键!”
引导?如何引导?夏衍已然昏迷,力量沉寂!
除非…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宁休心中升起!他想起了在污秽之瞳深处,那上古剑坛上,自己曾以文气为桥,引导夏衍力量注入残剑的情景!现在,夏衍无法主动响应,但那股净化万物的本源之力,是否仍潜藏在其体内?是否能够…被动激发?
赌上一切!
宁休不再犹豫,他猛地盘膝坐在夏衍身前,将体内所有恢复的文气毫无保留地催动!乳白色的光华不再护体,而是化作一道极其凝练、蕴含着宁休毕生修行感悟与此刻决死守护信念的文气洪流,小心翼翼地、却又坚定不移地,探向夏衍心口那枚沉寂的梵心珠所在!
他不是要夺取,也不是要控制,而是试图以自己的文心为引,以自己的守护意志为火种,去…共鸣!去点燃!
“小衍!醒来!”宁休在心中呐喊,“我们需要你!这片土地需要你!”
文气触及梵心珠的刹那,宁休浑身剧震!他感受到的不再是温暖的生机,而是一片浩瀚无边、却冰冷沉寂的虚无!仿佛在试图点燃一片星空!巨大的反噬力几乎瞬间就要将他的文宫撑爆!他的眼角、耳鼻开始渗出血丝,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不够…还不够!”宁休心中咆哮,他意识到,仅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唤醒那沉睡的本源!
就在他即将被反噬之力彻底摧毁的刹那——
“宁…小友…接…接住!”
身后,传来公孙禹长老用尽最后气力发出的、微弱却清晰的传音!紧接着,一股精纯、苍凉、蕴含着无尽守护执念的魂力本源,如同涓涓细流,跨越空间,注入宁休近乎干涸的文宫!
是公孙禹长老!他在将自己最后的生命与魂灵,毫无保留地渡给了宁休!这是他作为守树人,对这片土地,对“梵种”最后的奉献!
“长老!”宁休热泪盈眶,却不敢有丝毫分神!他借助这股外力,强行稳住即将崩溃的文宫,将两股力量合二为一,再次以更强的姿态,冲向那沉寂的梵种本源!
这一次,那冰冷的虚无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人,被蚊蚋的叮咬所惊扰!
有希望!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
“轰隆——!!!”
上方的“万魂蚀骨大阵”积蓄的力量终于达到了顶峰!那狰狞鬼首喷出了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纯粹由极致怨毒与毁灭意志构成的漆黑光柱,如同九幽降下的审判,狠狠地轰击在早已布满裂痕的血色结界上!
“咔嚓——嘣!”
血色结界如同琉璃般彻底粉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公孙禹长老的身体随着结界的破碎而猛地一僵,眼中最后的神采熄灭,带着一丝释然与未尽的牵挂,缓缓倒了下去,气息全无。这位守护了圣林一生的长老,燃尽了自己。
结界破碎的恐怖能量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下!首当其冲的便是宁休!
“噗——!”
宁休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整个人被狠狠掀飞,重重砸在祖灵之眼巨树的树干上,骨骼不知断裂了多少根,意识瞬间陷入模糊!他与夏衍之间那微弱的文气连接,也随之彻底中断!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宁休看着那吞噬一切的漆黑光柱,余势不减地朝着树下昏迷的夏衍和婉娘轰去,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不甘!
难道…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终究还是一场空吗?
就在这万念俱灰、一切似乎都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刹那——
或许是因为宁休那倾尽所有的共鸣尝试留下了一丝印记…
或许是因为公孙禹长老牺牲自我传递的守护魂力带来了最后的触动…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守护者接连陨落的悲壮…
或许是因为那毁灭光柱带来的极致邪恶与死亡威胁,刺激到了最深层的本能…
那枚一直沉寂的梵心珠,在没有任何外力引导的情况下,自顾自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昏迷中的夏衍,那紧闭的眼皮之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
泪水滴落在身下那散发着莹光的苔藓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光芒万丈。
但以那滴泪珠落点为中心,一道柔和、平静、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抚平一切创伤、消弭一切戾气的奇异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却坚定无比地扩散开来。
涟漪拂过宁休重伤的身体,他剧烈的痛苦瞬间减轻。
拂过昏迷的婉娘,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
拂过公孙禹长老失去生机的躯体,仿佛带着一丝告慰与安魂。
然后,这圈涟漪,迎向了那道毁灭的漆黑光柱。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当涟漪与光柱接触的瞬间,那凝聚了万魂怨毒的毁灭能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不是被击溃,而是…自然而然地…消融了。仿佛它存在的“意义”被从根本上否定、净化了。
漆黑光柱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上空,未能落下分毫。
就连那庞大的邪阵虚影,也剧烈扭曲、波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瘴海深处,那双猩红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圣林核心,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暴风雨中心的平静。
而滴落那滴泪后,夏衍的气息,似乎…更加微弱了。仿佛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所有。
但希望的火种,毕竟在绝对的黑暗中,顽强地,留下了一星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