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朔风格挡巨斧的轰鸣，莎依拉破碎屏障的余韵，骸骨傀儡逼近的脚步声，甚至那菌丝触须撕裂空气的尖啸……所有声音都仿佛被拉长、扭曲，然后迅速远去。
陈默的世界，在指尖与那暗金菌丝触须接触的瞬间，坍缩为一点极致的喧嚣与死寂。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能量对冲的剧烈光华。
接触的刹那，陈默左手中那团极不稳定的、由星辉与墟毒强行糅合的混沌能量，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又像是铁屑遇到了磁石，疯狂地涌向菌丝触须上那颗细微的星辉节点！
与此同时，他掌心原本灼热的星枢碎片共鸣，达到了顶峰，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将他与菌王伞盖上那片最璀璨的星辉阵列紧密相连！
嗡——！！！
一种超越听觉界限的、直接作用于万物本源的震颤，以陈默的指尖和菌王的星辉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根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暗金菌丝触须，在距离陈默胸口不到三寸的地方，猛地僵住！其表面那颗被陈默能量冲击的星辉节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顺着菌丝内部的能量通道，逆向冲向菌王的主体！
“叮咚——！！！”
菌王那原本清脆悦耳的菌褶摇曳声，瞬间变成了尖锐、高亢、充满痛苦与惊怒的嘶鸣！庞大的伞盖剧烈地颤抖起来，上面镶嵌的无数星辉明灭不定，疯狂闪烁，原本稳定平衡的暗金幽蓝光泽开始出现紊乱的波纹！
它感受到的，并非仅仅是外部能量的冲击，而是来自其力量核心组成部分——那些被它吸收、固化、用以维持自身存在的星辰之力——的内部叛乱！陈默的星枢碎片，就像一把钥匙，短暂地撬动了它体内星辰之力的“忠诚”，引发了连锁的能量共振与失控！
轰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震动！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和菌类成片成片地熄灭或爆裂，河水剧烈翻腾，激起丈许高的浪花。那些匍匐在地的菌林生物发出恐惧的哀鸣，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正在进攻的骸骨傀儡们动作也变得僵硬、迟滞，眼眶中的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失去了稳定的指令源。
“有效！”朔风精神大振，虽然不明白具体原理，但菌王显露出了明显的痛苦和混乱！他怒吼一声，抓住一具骸骨傀儡动作停滞的瞬间，灌注罡气的拳头狠狠砸在其头颅上，将其击得粉碎！
莎依拉也反应过来，立刻中断了献祭秘法，转而将残存的生命能量化作柔和的滋养光华，笼罩住陈默和朔风，帮助他们稳定身形，缓解灵魂层面的压力。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陈默，情况却远比外界看到的更加凶险！
当他引导的混沌能量与菌王的星辉节点接触，并通过共鸣桥梁与菌王主体星辉阵列连接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一条狂暴的星河！
浩瀚、精纯、却又冰冷死寂的星辰之力，混合着菌王本身那诡异莫测的菌林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无形的桥梁，疯狂倒灌入他的体内！
这根本不是他目前脆弱的身躯和混乱的能量体系所能承受的！
“呃啊啊啊——！”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
他的左半边身体，星辉光芒暴涨，皮肤表面甚至开始出现龟裂，细密的血珠混合着星辉逸散出来，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过于庞大的星辰之力撑爆、净化！
而他的右半边身体，墟毒感受到了外来的、强大的能量“入侵”，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以前所未有的凶猛态势反扑！阴寒恶毒的气息疯狂蔓延，与倒灌而入的星辰死寂之力并非对抗，反而隐隐有融合、壮大的趋势！那墟毒的黑斑迅速扩散，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菌丝般的蠕动纹路！
星辉要将他撑爆，墟毒要将他侵蚀、异化！
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最残酷的拉锯战，而他的身体，就是战场。
空明状态在这等内外交攻的恐怖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开始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沉沦，被星辉净化成虚无，或被墟毒异化成怪物。
就在这意识即将崩散的边缘——
他左手掌心那枚引发一切的星枢碎片，核心处那一点最初的、微弱的、属于他自身炼化的星辉核心，在外部庞大星辉和内部墟毒的双重压迫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激发出了最后的、不屈的灵光！
这一点灵光，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却坚韧。它无法对抗任何一方，但它牢牢守护着陈默最后一丝清明，守护着他作为“陈默”这个存在的核心意识。
不能死……也不能变成怪物……
莎依拉……朔风……鬼面殿的阴谋……“幽皋”的真相……
还有……那冥冥中，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星空的眷恋与疑惑……
一个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在这生死一线的极限压迫下，在这自身核心灵光的守护中，陈默那濒临破碎的空明状态，似乎捕捉到了那倒灌而入的、混合能量的最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印记？
那不是星辰之力本身的属性，也不是菌王的意识，更像是一段被封印的、属于某个远古时代的信息碎片，随着能量的失控，被短暂地释放了出来！
模糊的影像在他识海中断续闪现：
· 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列布，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巨大的罗盘状虚影？（巡天司的象征？）
· 一道撕裂苍穹的流光，坠向大地，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决绝……（星枢的陨落？）
· 黑暗涌动，吞噬星光，大地上烽火连天，古老的战旗飘扬……（“长夜”的入侵？）
· 最后，是一个冰冷、威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片段，直接烙印在灵魂层面：
“……星轨断，天命紊……墟为归所，藏一线生机……”
墟为归所？藏一线生机？
这信息碎片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让陈默在毁灭的漩涡中，抓住了一个疯狂到极点的灵感！
既然星辉与墟毒都在争夺、都在破坏，既然他的身体无法容纳，既然这菌王的力量核心也并非铁板一块……
那么，何不……引导它们，互相吞噬？！
以自身为炉，以星枢碎片为引，以那点核心灵光为舵，引导倒灌的星辰死寂之力与反扑的墟毒，在他体内进行一场……彻底的、指向“虚无”的湮灭！
不是平衡，不是融合，而是引导它们走向共同的毁灭！将这两股足以毁灭他的力量，一同拖入“墟无”的深渊！
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陈默放弃了所有抵抗，放弃了维持脆弱的平衡。他将全部残存的意志，灌注到掌心那点星辉核心灵光之中，不再试图疏导或控制那两股狂暴的能量，而是……推动它们，向着对方，发起了最决绝的冲锋！
来啊！互相毁灭吧！
轰！！！！！！！！！
这一次，是真正的、源自他身体内部的、无声的惊雷！
星辉的光芒与墟毒的黑芒，在他体内猛地对撞、交织、缠绕，然后……并非爆炸，而是开始了一种诡异的、急速的相互湮灭！如同光与暗相遇，彼此消融，归于最原始的、空无的“墟”！
陈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起来！仿佛他整个人，都要随着这两股力量的湮灭，一同化为乌有！
“陈默！”莎依拉和朔风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呼喊，他们看到陈默的身影在变得模糊，气息在急速衰减，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与此同时，那株菌王也发出了更加凄厉、更加疯狂的嘶鸣！它伞盖上的星辉大片大片地黯淡、剥落，庞大的身躯上开始出现一道道清晰的裂纹，暗金与幽蓝的光泽急速流失！陈默体内的能量湮灭，仿佛通过那共鸣的桥梁，对它造成了某种本源性的、连锁崩溃式的打击！
是陈默先被自身的能量湮灭吞噬，还是菌王先一步彻底崩溃？
答案，在下一秒揭晓——
当陈默的身体虚幻到几乎如同透明泡影，意识也即将彻底沉入那永恒的“墟无”之际。
在他那近乎虚无的胸膛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纯净的、与他掌心灵光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深邃的星芒，微微一闪。
仿佛沉睡了万古，于绝对的“无”中，悄然萌发。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