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品烟客
第一幕:井口·冰痕唤魂
晨光吝啬地洒在冰冷的井沿青石上。宋青阳蜷缩着身体,昏迷不醒。他脸上、手臂上蛛网般的淡金色命痕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皮肤下隐隐流动着冰冷的微光。
井底深处,那熔池巨脸额头恐怖的凹坑边缘,熔融的暗金色金属仍在缓慢蠕动修复,中心那团混乱的能量核心(暗金与赤红光芒交织)如同溃烂的伤口,不时逸散出微弱却充满恶意的波动。这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穿透冰冷的井壁,悄无声息地漫上井口。
昏迷中的宋青阳猛地一颤!皮肤下的淡金命痕骤然亮起,如同被唤醒的电路!他体内那股冰冷的异力不受控制地躁动、奔涌!一股强烈的、源自同源的吸引与召唤感再次攫住了他的意识!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难以抗拒!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不断低语:“下来…回来…融为一体…”
“呃…呃啊…” 宋青阳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手脚并用,竟开始向着那幽深的井口蠕动!他的眼睛依旧紧闭,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痛苦与渴望的痴迷神情。仿佛井底那受创的枷胚,成了他无法抗拒的归宿。
井沿的青石被他的手指抓出浅浅的痕迹。冰冷的井风卷起他破烂的衣角。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井沿,摇摇欲坠!
就在他即将滑入深渊的刹那—— 啪嗒! 一滴粘稠、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额头的淡金命痕上。 是血。来自下方井壁,赵铁鹰攀爬时留在岩石缝隙中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
这滴属于赵铁鹰的、蕴含着“金衡”烙印气息的鲜血,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宋青阳被邪力召唤的命痕之上!
滋——! 一声只有宋青阳能感知到的灵魂灼烧声! 他体内躁动的冰冷异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剧烈冲突!那股来自井底的致命召唤感被强行打断!剧烈的痛苦让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幽暗井口!井底深处,仿佛有一双暗红的眼睛正怨毒地凝视着他!
“啊——!” 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瞬间淹没了宋青阳!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脚并用,疯狂地向后蹬爬,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城隍庙断墙上才停下!他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看着那口古井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额头上,那滴属于赵铁鹰的鲜血,正顺着淡金命痕缓缓滑落,留下一条灼热的痕迹。
短暂的清醒带来了更深的绝望。恩公坠井生死不明,自己体内这诡异的力量如同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被井底的怪物召唤…他该怎么办?
第二幕:药铺·驼铃惊默
回春堂内室,光线昏暗,药气浓郁。铁脊张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胸口缠着浸透草药的粗布,呼吸微弱但平稳了些。孙驼子正用一把细长的小银刀,小心翼翼地刮去他伤口边缘被邪秽侵蚀、呈现灰败色的腐肉,动作沉稳老练。
李慕白坐在角落一个小马扎上,惊魂未定,心口那冰冷的命痕烙印在幽绿火焰焚烧命傀后似乎平静了些,但残留的阴冷感依旧挥之不去。他双手紧紧攥着怀中那个刻着“默”字的焦黑梆子,指节发白。
孙驼子处理完伤口,用一块干净布擦去银刀上的污血。他没有回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如同钝刀刮骨:“现在,告诉老朽。你心口那股子被‘点过名’的死气,还有外面那追命的邪祟,到底怎么回事?铁脊张这身伤和断脊,又是怎么来的?” 他浑浊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锐利地扫向李慕白,“别想着糊弄。老朽闻过的死人味,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李慕白浑身一颤。孙驼子身上那股子见惯生死的麻木和此刻的压迫感,让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他深吸一口气,从雨夜陈默失踪、自己莫名心口剧痛被引到城隍庙,到遭遇恐怖骨爪、铁脊张拼死相救、断脊、以及被那提骨梆命傀追杀…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讲了出来。他刻意隐去了“命骨”、“判词”等具体字眼,只说自己可能被“某种邪术标记”成了猎物。
“陈默?你说那个仵作小子?” 孙驼子听到陈默的名字,动作明显一顿,眉头紧锁,“他也卷进去了?”
“是!张老…铁脊张前辈拼死救我时,这个…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李慕白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手中紧紧攥着的、刻着“默”字的焦黑梆子举到孙驼子面前,“这上面有陈默的名字!前辈!您认识陈默对不对?您知道他在哪吗?他是不是也遇到了危险?!”
孙驼子浑浊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梆子,尤其是那个深刻清晰的“默”字。他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伸出,不是去接梆子,而是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易碎品般,轻轻拂过那个“默”字的刻痕。
昏暗的光线下,李慕白清晰地看到,孙驼子那布满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肌肉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底深处,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悲伤、愤怒…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这梆子…” 孙驼子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砾,“是王老六的。”
李慕白一愣:“打更的王老六?”
孙驼子收回手,背对着李慕白,佝偻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重。他沉默了几息,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传来:“王老六,铁脊张…还有老朽…我们三个,年轻时一起在青州卫混过饭,拜过一个师父…学的是战场上辨尸查伤、驱邪避秽的野路子。后来…散了。王老六打更,铁脊张背着他的脊棍,老朽…守着这个药铺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陈默那小子…是王老六捡回来的孤儿。王老六当亲儿子养的。这梆子上的字…是他亲手刻的,说等陈默接了打更的班,就传给他…当个念想。”
李慕白如遭雷击!陈默…竟是王老六养大的?!那王老六的离奇死亡…陈默的失踪…
“王老六…死得蹊跷。陈默那孩子…一直在查。” 孙驼子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李慕白,“你刚才说…那晚陈默被急召去验尸,死的…就是王老六?”
李慕白脸色惨白,用力点头:“是!就是王老六!全身骨节爆响,死状极惨!陈默验尸后…就失踪了!”
“砰!” 孙驼子枯瘦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药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药罐一阵晃动。他胸口剧烈起伏,佝偻的背绷得笔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怒火和悲痛!
“好…好得很!” 他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原来根子…在这里!老六…我的老兄弟…” 他猛地看向昏迷的铁脊张,又看向李慕白手中那刻着“默”字的梆子,最后,那燃烧着怒火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李慕白心口那冰冷命痕的位置。
“小子!” 孙驼子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你瞒着的东西,给老朽一字不漏地说清楚!什么邪术标记?王老六死前,陈默发现了什么?!这关乎的,不止你一条小命了!”
第三幕:禅心·断臂观微
静心庵禅房内,狼藉已被简单收拾。破碎的药碗和杂物被扫到角落,撕毁的佛字卷轴残片静静躺在地上。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和能量失控后的焦灼气息。
小尼姑静心(法名)跪坐在门边角落,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睛红肿,不敢抬头看榻上的燕七娘。方才那恐怖的、无形的能量风暴和物品粉碎的景象,深深烙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
燕七娘依旧盘坐,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唇边残留着新吐出的暗红血渍。她闭着眼,但全部的感官都高度集中在小尼姑身上。静心那细微的啜泣、压抑的恐惧、以及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气息,都清晰地反馈到她那如同明镜般的内观心湖中。
自责如同藤蔓缠绕。力量的失控,惊扰了师太用生命守护的传承者,也伤害了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那簇金红火苗稳定地燃烧着,墨紫色的反噬被锁链牢牢禁锢。她看向角落的静心,目光不再有之前的凌厉,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歉意。
“静心。” 燕七娘的声音嘶哑,却刻意放得极其轻柔,如同怕惊扰了晨露。
小尼姑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对上燕七娘的目光,又像受惊般迅速低下头,小小的身体缩得更紧了。
“莫怕。” 燕七娘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因虚弱和伤痛显得格外僵硬,“方才…是我不好。未能掌控己身之力,惊着你了。”
静心只是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衣襟上,依旧不敢说话。
燕七娘心中叹息。她知道,言语的安抚在此刻显得苍白。她需要行动。她目光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右袖,以及断臂处那暂时平复的淡金色能量上。一个念头浮现。
她缓缓抬起完好的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意念沉入心口,极其小心地引导出一缕最温和、最纯净的金红新生力量。这力量不再狂暴,而是带着佛性的温暖与律令的秩序感,在她掌心缓缓汇聚、凝结。
嗡… 微弱的能量波动中,一点温暖的金红色光晕在她掌心亮起。光晕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太阳,散发出柔和而安定的气息。光晕中,隐约有极其细微的、古老的梵文和律令符文生灭流转。
禅房内因能量失控残留的阴冷、焦躁气息,被这温暖的金红光晕缓缓驱散。
静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怯生生地再次抬起头,目光被那掌心温暖的光晕吸引。那光晕中蕴含的平和与守护意志,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抚慰着她受惊的心灵。她眼中的恐惧,开始一点点被好奇和一丝微弱的安心取代。
燕七娘看着静心表情的变化,心中稍定。她维持着掌心的光晕,继续以最轻柔的声音说道:“师太…走了。她将守护静心庵、守护你的责任,交给了我。”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或许…做得不够好。但我会学。用我的方式,护你周全。”
静心看着燕七娘苍白却坚毅的脸庞,又看看那掌心温暖安定的光晕,紧绷的小小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怯怯地、极其小声地问:“…就像…师太那样吗?”
燕七娘心中一痛,随即郑重点头:“嗯。像师太那样。” 掌心的金红光晕,似乎也因她的承诺而明亮了一分。
安抚了静心,燕七娘才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投向自己的断臂。内视之下,那淡金色的能量手臂雏形虽然因之前的失控而略显黯淡,结构却未散。她不再急于“塑形”,而是将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沉入那能量雏形的核心,去细细感悟、解析那构成雏形的每一缕能量。
它们源自罚恶僧的佛骨律令本源,融合了慧明师太的禅血献祭,承载着自己的判官意志。性质复杂而玄奥。她需要像解构最复杂的律法条文一样,去理解它们的构成、流向、彼此间的生克关系。
断臂处的能量脉络,成了她掌控力量、体悟新道的第一个“观微”之点。金红光晕在她左手掌心静静悬浮,如同灯塔,照亮着禅房,也映照着她沉入微观世界、艰难求索的身影。
冰血破召、梆叩旧仇、光安禅心。 宋青阳井口惊魂暂脱召唤,额留血痕心藏余悸。药铺内孙驼子悲怒交加,梆子揭开王老六、陈默、铁脊张三人的生死旧谊,命书之谜再难遮掩。禅房光晕抚惊魂,燕七娘断臂观微承重诺。 宋青阳能否守住心神不被井底枷胚再次召唤?李慕白面对孙驼子的逼问,会吐露多少“命书”与“判词”的秘密?燕七娘对断臂能量的“观微”又将有何领悟?下一章,迷局深处的抉择与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