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永顺记染坊废墟,血雨如注,猩红雾气翻涌,将残存的断壁染成模糊的血色剪影。失控的暗红根须如同饥饿的狂潮,吞噬着视野内的一切能量。骨傀的哀鸣已近断绝,被根须缠住的五具枯骨真身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虫,徒劳地抽搐着,眼窝中的幽光几近熄灭,构成躯体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赵铁鹰半跪在血水泥泞中,拄着刀,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带出血沫。肩胛的贯穿伤和体内肆虐的邪气几乎将他撕裂,血雨浇淋下,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灰败。但他赤金色的虎瞳,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锁定着那个被根须寄生的源头——捕快李四!
李四僵硬地站在血雨中,七窍中探出的暗红根须如同狂舞的毒蛇,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血气与邪能。他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铁鹰,喉咙里持续发出“嗬…嗬…”的催促怪响。随着他的意念(或者说,寄生他体内那团根须核心的意念),废墟地面上、墙壁缝隙中,更多的暗红根须破土而出,一部分继续缠绕吞噬着奄奄一息的骨傀,另一部分则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调转方向,密密麻麻地射向赵铁鹰和仅存的几名还能站立的捕快!
“头儿!小心!” 一名捕快挥刀斩断几根射向赵铁鹰面门的根须,断口喷出的粘稠汁液溅在他的手臂上,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赵铁鹰猛地抬头!看着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死亡根须,看着李四那被彻底扭曲的面孔,看着周围兄弟浴血的身影,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混合着愤怒、悲痛与守护意志的狂暴力量,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在他濒临枯竭的躯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他不再压抑!不再顾忌伤势!赤金色的虎煞之力不再仅仅流转于体表,而是如同失控的洪流,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皮肤上那些黯淡的虎纹瞬间亮得如同熔铸的赤金!甚至他的发梢、眉宇间,都跳跃着细碎的金色电芒!一股远超之前的、如同洪荒猛兽苏醒般的**霸烈凶威**,席卷整个废墟!连那倾盆而下的血雨,都在他身周丈许范围内被这股狂暴的气息短暂地排开、蒸发!
“虎煞——碎星!”
赵铁鹰狂吼一声,不再用刀!他将那柄饱饮邪血的佩刀猛地插入身边血水泥泞!双手虚握,如同擒抱着无形的巨柱!全身喷薄而出的赤金虎煞之力疯狂汇聚于双臂,凝成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液态赤金**的、直径尺许的**能量光柱**!光柱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咆哮的猛虎虚影奔腾!
他双臂肌肉贲张到极限,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带着崩山裂石的恐怖力量,将这道凝聚了他所有生命潜能、所有愤怒与守护意志的赤金光柱,狠狠朝着李四——或者说,朝着寄生在李四体内的那团根须核心——**投掷**了出去!
赤金光柱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血雨被瞬间蒸发汽化!那些射来的暗红根须甫一接触光柱边缘的赤金能量,便如同冰雪遇到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连一丝黑烟都未曾留下!
光柱的速度快逾闪电!
李四(或者说他体内的根须核心)似乎感受到了灭顶之灾!他空洞的眼眶中第一次流露出极致的恐惧(属于根须本能的恐惧)!他发出非人的尖啸,试图操控更多的根须挡在身前,同时身体僵硬地向后急退!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轰——!!!
赤金光柱毫无阻碍地、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李四的胸膛!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只有**湮灭**!
李四的身体,连同他体内寄生的那团蠕动的暗红根须核心,在接触到赤金光柱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由内而外地爆发出刺目的赤金光芒!光芒中,他的躯体、衣物、骨骼、乃至那些狂舞的根须,都如同被最高温的火焰焚烧的蜡像,在万分之一秒内**无声无息地汽化、湮灭**!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原地只留下一个直径数尺、深不见底的、边缘流淌着熔融态赤金能量的焦黑深坑!坑内残留的恐怖高温,将周围的雨水瞬间蒸发,发出滋滋的爆响!
一击!
核心湮灭!
随着李四体内根须核心的彻底湮灭,那些正在疯狂攻击捕快、缠绕吞噬骨傀的暗红根须,如同被瞬间切断了能源供给!它们猛地一僵!扭动的姿态凝固在空中!随即,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枯藤,迅速变得灰败、干瘪!纷纷从骨傀身上脱落,从捕快身上剥离,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蚯蚓,软趴趴地掉落在血水泥泞中,失去了所有活力!
那五具被根须吸干了最后邪气的骨傀,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眼眶幽光彻底熄灭,哗啦啦散落成一地焦黑的枯骨碎片。
整个染坊废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血雨落地的哗啦声,和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噗通!
赵铁鹰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血水泥泞中。他全身喷薄的赤金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皮肤上的虎纹黯淡到几乎看不见,脸色惨白如金纸,大口大口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中涌出。刚才那一击,抽空了他的一切,包括…生命力。
“头…头儿!” 仅存的三名还能动弹的捕快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搀扶他。
“别…别碰我…” 赵铁鹰艰难地抬起手阻止,声音嘶哑微弱,“邪气…会…传染…带…带还能动的兄弟…立刻…离开…回…回府衙…” 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涌出的鲜血。
捕快们看着赵铁鹰身上依旧与暗紫邪气纠缠的伤口,看着他惨烈的状态,眼中含泪,却不敢违抗。他们迅速背起重伤昏迷的同伴,搀扶着还能走的,一步一滑地,在倾盆血雨中,朝着染坊废墟外蹒跚而去。
赵铁鹰看着兄弟们离去的背影,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冰冷的血水之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和体内虎煞之力本能的、微弱的抵抗,证明他还活着。
知府衙门,签押房内。
知府捧着那依旧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幽光的“血秤”,感受着体内那股由凶煞血气带来的、短暂而虚浮的力量感。手腕皮肤下,那几条纤细的暗紫邪纹,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痒感,甚至…一丝扭曲的**舒适**?
窗外的哭嚎、奔逃声似乎变得遥远了一些。血秤带来的“庇护感”,让他惊魂稍定。他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秤杆,目光落在秤盘那婴儿头骨状的凹槽上,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三股命格血气的余温。
“不够…还不够…”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幽光,“要更多…更强的命骨…才能…才能彻底安全…”
他神经质地望向窗外那轮如同魔眼的血月,仿佛在寻找下一个“祭品”的目标。手腕皮肤下的暗紫邪纹,随着他病态的思绪,悄然…**蔓延了一丝**。如同藤蔓的触须,向着他的小臂方向,探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地牢深处,地龛之中。
陈默的意识在血雨邪气的持续侵蚀下,如同风中残烛。地脉根须网络的大片枯萎坏死,让他与青州城的连接变得支离破碎,感知变得模糊而痛苦。
然而,当赵铁鹰那凝聚了所有生命与意志的“虎煞碎星”在染坊爆发,将那寄生根须的核心彻底湮灭的瞬间!一股源自地脉深处、微弱却纯净的**解脱与感激**的波动,如同清泉般,短暂地冲刷过陈默被污染的意识!
这股波动,源自那些被失控根须强行抽取能量、最终得以解脱的大地脉络碎片!
陈默濒临溃散的意识,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能地捕捉、吸收着这丝波动!土黄色的光晕在地龛中艰难地稳定了一瞬!
借着这短暂的清明,陈默那沉沦的意识,艰难地“看”向了皮影巷深处,那株顶端蠕动着暗红肉瘤的“新种”嫩芽。
只见那肉瘤,此刻正**剧烈地、痛苦地抽搐着**!肉瘤表面那被燕七娘烙印下的金色“敕”字,在它痛苦的挣扎中,如同烧红的烙铁,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灼目**!甚至隐隐有细小的金色电芒在“敕”字边缘跳跃!
“虎煞…湮灭…核心…反噬…标记…痛苦…” 断断续续的意念在陈默意识中闪过。
赵铁鹰拼死一击湮灭的,不仅仅是一个根须核心!那核心与“新种”本体有着紧密的联系!核心被彻底湮灭带来的反噬,如同在“新种”本体上狠狠捅了一刀!而这剧烈的痛苦,又进一步**激活**了文判律令留下的“敕”字标记!
新种,正在承受着双重的、源自内部的痛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