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核稳固后的阿短,像是被观星台的晨露浸润过的玉,日日都透着新的光彩。她往药铺柜台前一站,连窗台上的仙人掌都仿佛挺直了腰杆——当然,这是阿短自己说的,沈砚总笑她是柯基族的自恋基因觉醒了。
可这美貌带来的麻烦,远比她想象的多。
张屠户提着猪肉路过药铺,本想进来讨块止血膏,看见趴在柜台上数铜板的阿短,突然地一声撞在门框上,猪肉掉在地上滚了三圈,露出里面藏着的、给自家婆娘买的珠花。沈、沈夫人......他捂着额头红着脸跑了,留下那斤五花肉在青石板上哼哼。
阿短举着铜板探出头:他猪肉忘拿了!刚要追出去,就被沈砚拽了回来。他指尖捏着那朵沾了猪油的珠花,眉梢眼角都结着冰:专心数你的钱。
阿短乖乖坐回去,却没注意到沈砚转身时,屈指对着张屠户的背影弹了道清风咒——那倒霉的屠户回家路上,硬是被三只流浪猫追着抢了半里地的五花肉。
更离谱的是李木匠。他来送新做的药柜,进门看见阿短正踮脚够高处的药箱,裙摆下露出的脚踝泛着玉色,手里的刨子掉在地上,竟对着刚做好的药柜开始刨花纹,嘴里还念叨着:要雕朵桃花才配得上沈夫人......
结果就是,本该午时送到的药柜,直到黄昏才搬进来,上面雕满了歪歪扭扭的桃花,有的像沈砚的剑穗。阿短看得直拍手:好看!比观星台的桃花还好看!
沈砚面无表情地给了李木匠双倍工钱,关上门就把阿短按在新柜台上。他的吻带着松木的清香,却咬得她唇瓣发疼:以后够不着东西,叫我。
可是你在碾药嘛......阿短的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腕晃了晃,突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颗桂花糖塞进他嘴里,甜不甜?张阿婆给的,说吃了心情好。
沈砚含着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头的醋意突然就化了。这小笨蛋,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随便一个笑,就能让镇上的老少爷们魂不守舍。他捏了捏她泛着金光的耳垂:以后不许在男人面前踮脚。
为什么?阿短歪头,耳尖的绒毛抖了抖,小红说这样显得腿长。
沈砚扶额。他怎么忘了,他家小柯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短腿。
麻烦事还在继续。卖糖葫芦的老汉路过药铺,盯着阿短发愣,结果把糖葫芦插在了自家毛驴的耳朵上;教书先生来买安神香,看见阿短用灵力捆药材,竟对着药方子念起了情诗;连土地公都托梦给阿短,说镇东头的土地庙最近香火暴涨,全是来求沈夫人同款美貌的。沈砚知道,这是阿短的神力正在融合,从而开始影响周围的人了,是时候启程回青峰山了。
你看你看!阿短举着土地公托梦送来的美貌符,尾巴在身后摇成花,我现在是小镇吉祥物了!
沈砚正给她梳辫子,闻言手一紧,辫梢的红绳打了个死结。以后出门戴帷帽。他把辫子拽得更紧了些,再让别人看,就把你尾巴毛剃了做拂尘。
不要!阿短捂着尾巴跳起来,却不小心撞翻了药罐,当归枸杞撒了一地。她蹲下去捡药材,尾巴尖的金毛扫过沈砚的手背,带着讨好的痒意,我只给你看嘛,夫君最好了......
这声甜得像浸了蜜,沈砚的手顿时软了。他弯腰帮她捡当归,却在看到她发间沾着的银杏叶时顿住——还是那日生辰别在他发冠上的那片,被她偷偷收了起来,日日别在自己头上。
呆子。他的声音软得像观星台的云,指尖轻轻拂去她发间的碎叶,过来。
阿短刚凑过去,就被他按在药柜上亲了个天旋地转。药罐滚落的声音、窗外的蝉鸣、远处的叫卖声,都被他的吻吞了下去,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带着当归的苦和桂花糖的甜。
等阿短晕乎乎地挣开,发现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时缠上了沈砚的腰,像条金色的腰带。而路过的王婶正扒着门缝偷看,见他们望过来,笑着挥挥手:沈先生沈夫人继续,老婆子啥也没看见!
阿短的脸地红透,埋在沈砚怀里不肯抬头。沈砚却对着王婶的背影扬了扬下巴,眼底的笑意一直蔓延到心里。
溪云镇的枫叶红透时,小红带着弟弟阿狐来送新酿的梅子酒。阿短正趴在石桌上晒太阳,看见红衣少女的身影,突然地一声蹦起来,尾巴扫倒了三个酒坛。
小红!她扑过去抱住对方,却在看到阿狐时愣住了——这少年比上次见面高了半个头,眉眼间的稚气褪了些,看见阿短时,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阿短姐姐。阿狐把酒坛放在石桌上,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学了新的酿酒方子,加了观星台的露水......
阿短还没来得及夸,就被沈砚拽到身后。他接过酒坛的动作行云流水,指尖却在碰到阿狐手腕时,不动声色地用了三分力。少年地抽了口冷气,看着沈砚的眼神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小红在一旁看得直笑,偷偷凑到阿短耳边:我弟最近总说梦话,喊你的名字呢。
阿短的脸瞬间红了,刚要解释,就见沈砚端着酒坛往暖阁走,声音冷得像结了冰:酒不错,谢了。阿短,进来碾药。
阿短乖乖跟进去,却被沈砚按在门板上亲了好一会儿。他的吻带着梅子酒的清冽,咬得她唇瓣发麻:以后离那只小狐狸远点。
为什么呀?阿短的尾巴尖扫过他的手背,阿狐还小呢,比三百年前的我还小!
沈砚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男狐狸精最会骗人。他可没忘,三百年前有只银狐精想骗阿短去偷他的神丹,被他冻在青峰山的冰湖里反省了五十年。
可麻烦总在不经意间找上门。三日后的清晨,阿短刚打开药铺门,就看见阿狐跪在台阶下,怀里抱着只受伤的白狐,眼圈红红的像兔子。
阿短姐姐,求你救救我娘!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化形时走火入魔,灵力全乱了......
阿短这才发现白狐的皮毛泛着黑气,嘴角还挂着血丝,正是小红的母亲。她刚要伸手,就被沈砚拦住。他指尖搭在白狐的脉上,眉头渐渐皱起:是被符咒伤的。
符咒?阿短愣住了,谁会伤阿姨?
沈砚没说话,只是掀开白狐的前爪——那里有个淡金色的印记,像枚燃烧的符篆。阿短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天界的镇魂符?
小红哭着跑进来时,带来了更坏的消息:我爹去镇上买伤药,被几个穿黑衣的人抓走了!他们说我们是偷渡的妖精,要押去什么斩妖台
阿短的灵力瞬间炸开,药铺的瓦片哗啦啦掉了一地:谁敢动我朋友!她刚要冲出去,就被沈砚拽住。他的脸色凝重得像观星台的乌云:别冲动,是天界的巡捕。
天界巡捕?阿短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她想起沈砚每年回青峰山渡劫时,身上的伤总带着类似的符咒印记。那些黑衣人,和伤小红母亲的是一伙的?
沈砚看着她发白的脸,突然握紧她的手:别怕,有我。他转身对小红说,看好你娘,我去去就回。
阿短却拽住他的袍角,指尖泛着金光:我跟你一起去。她的尾巴绷得笔直,像柄蓄势待发的剑,我现在灵力很稳了,能帮你。
沈砚看着她眼底的坚定,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紧跟我,不许乱跑。
镇西头的废弃戏台前,果然站着几个黑衣人影。为首的男子戴着银色面具,看见沈砚时,突然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阿短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太子?沈砚是神界太子?
沈砚没看他,只是扫过被捆在柱子上的红狐精。老狐狸的琵琶骨被镇魂符钉着,皮毛都失去了光泽。谁让你们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像青峰山的雪。
回殿下,面具人低头,天帝察觉此位面有上古神血波动,命属下前来查探。此妖私藏神界灵草,还伤了天界巡捕......
他没有!阿短突然冲过去,尾巴扫向面具人,小红爹最老实了,是你们乱抓人!
镇魂符的金光突然炸开,刺得她闷哼一声。沈砚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周身的神力翻涌,竟震得戏台的瓦片簌簌掉落:我的人,你也敢伤?
面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动怒,慌忙磕头:属下不知是......
沈砚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带着你的人,离开这个位面。
面具人迟疑片刻,终究不敢违抗,带着手下消失在暮色里。红狐精被松绑时,看着沈砚的眼神充满敬畏:上、上神......
阿短扶着小红,突然觉得手心冰凉。她看着沈砚的背影,那个总是会帮她捡药罐、会因为张屠户多看她一眼就吃醋的沈砚,此刻周身的气息陌生得让她心慌。
回到狐狸酒馆时,红狐精喝了沈砚的安神汤,渐渐缓过来。他看着沉默的阿短,叹了口气:沈夫人,其实......三百年前你偷喝的仙酿,是殿下特意为修补位面裂痕准备的......
阿短猛地抬头。
那仙酿里掺了殿下的心头血。小红的母亲虚弱地开口,皮毛上的黑气渐渐散去,我们狐狸一族在青峰山修行时,亲眼看见殿下修复位面,被空间乱流伤了心口......
记忆像被捅破的窗户纸,瞬间涌了进来——
三百年前那个雪夜,观星台的酒坛里飘着淡淡的金雾;被她咬过的袍角,总泛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沈砚每年渡劫时,胸口的伤总会裂开;还有他腕间那道与自己相契的印记,分明是神界的同心咒......
所以......阿短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向沈砚,你每年回青峰山,不是闭关,是渡劫?因为你用自己的血救了我,还......干预了位面?
沈砚沉默着,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印记。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疲惫:
他终于将那个藏了三百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是神界太子,三百年前奉命修补破碎的位面,却在最后关头被空间乱流所伤,心口的神血滴落在观星台的仙酿里。那只偷喝仙酿的小柯基咬了他一口,不仅吸了仙酿里的神血,还咬破了他未愈合的伤口。
上古神血入体,本该让幼年期的她承受上神雷劫,魂飞魄散。
我看着你抱着酒坛打滚的样子,突然觉得......沈砚的声音很轻,若是就这么没了,太可惜。
他想用宠物契约压制她的神力,却念错了母妃给的口诀,结成了同心契。那契约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庇护——他替她挡下了雷劫,却要替她承受天罚,每年的雷劫一次比一次重。
上次渡劫,我确实差点撑不住。沈砚看着她泛红的眼角,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阿短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契约?因为你觉得欠了我?她想起那些夜里他总爱摸她的尾巴,想起他枕畔的旧袍角,突然觉得那些温柔都成了假的。
阿短......
我不要你替我挡雷劫!她突然尖叫,尾巴炸得像朵蒲公英,我也不要当什么神!我只要回观星台!回那个有石磨、有药罐、有你会骂我笨的观星台!
说完,她转身冲进夜色,尾巴尖的金毛在月光下泛着凄楚的光。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口的旧伤突然裂开,血腥味漫过舌尖——他最怕的,还是来了。
阿短在观星台的石缝里缩了三天三夜。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会因为她灵力不稳就带她下山历练的沈砚,会是高高在上的神界太子;为什么那个会把她卡在石缝里的样子画成小像藏起来的沈砚,要承受那么重的雷劫。
直到第四天清晨,她被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惊醒。沈砚提着食盒站在石缝前,眼底的红血丝比观星台的晨露还浓:出来。
阿短把头埋进爪子里,假装没听见。
桂花糕要凉了。他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有你最爱的糖葫芦,芝麻多的那种。
石缝里没动静。
沈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三百年前你偷喝仙酿,被我抓到时,也是这么躲在酒坛后面。他坐在石缝边,像讲故事似的开口,那时你浑身的毛都被酒泡得打卷,却还张牙舞爪地说这是柯基族的领地......
阿短的耳朵动了动。
契约的事,我没骗你。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母妃给的口诀确实错了,可我后来有无数次机会改回来......他没说下去,但阿短懂了。
她慢慢从石缝里钻出来,看见沈砚的手背上有几道新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你......
那天你跑了之后,我回观星台,看见你藏在床底的功德珠。他从袖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的金光比之前更盛,你攒了这么多,是想......替我挡雷劫?
阿短的眼泪又掉下来,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尾巴死死圈住他:我不要你死!沈砚我不要你死!
沈砚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内的神力在共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阿短,他吻着她的发顶,雷劫躲不过的。但我答应你,会撑到你能自己面对的那天。
我不要自己面对!她抬头,琥珀色的眼底闪着倔强的光,我要跟你一起!你不是说我也是上神吗?上神就该跟夫君一起渡劫!
沈砚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带着桂花糕的甜,带着三百年的等待:好,一起。
窗外的枫叶落在石桌上,像撒了把红玛瑙。阿短的尾巴尖扫过沈砚的手背,那里新添的伤口正在愈合,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她的功德力,正与他的神血交融。
她忽然想起小红说的,阿狐总梦到她。她抬头看着沈砚,突然笑了:沈砚,你是不是又吃醋了?
沈砚的耳尖红了,却梗着脖子:没有。
就是有!阿短伸手捏他的脸颊,我看见你捏阿狐手腕了!
沈砚抓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嗯,吃醋了。所以你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今晚......不许喊累。
阿短的脸瞬间红透,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