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咳咳咳……”
“嘣——”
天命的“屎”味儿话题一出，屋里喷水的喷水，咳嗽的咳嗽，弦断的弦断，震惊的震惊。
他们没听错的话，桑离公主说的那个紫衣裳的人，是京城贵公子之首，当朝太傅的独孙——秦九思。
有人震憾到牙齿打颤。
有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已经在想这事到底能不能传出去？能出去同其他朋友八卦吗？
有人惋惜地看着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癖好呢？
而话题当事人，面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但他看似稳稳的手上的茶杯中的水在微微晃动。
屋里一阵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微生予鹿的吃瓜节奏。
她抬转头问楼兰公主：“他们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喝水喝到嗓子眼里？”
楼兰公主把自己的那碗雪花酪端给她，瞬间想好说辞：“可能刚刚琴师的弦断了，曲子变了调，他们被惊吓到了。”
小姑娘皱着秀气的眉头，“能被琴吓到，他们这么敏感的？”
正这时，林皎皎赶了过来，也正好听到了那句，
【那个穿紫衣裳的，他小时候吃过屎，还让全家陪他一起吃。】
一进门，她就忍不住看了一眼秦九思，今天，他树立了十三年的冷艳矜贵贵公子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她就说嘛，明明四岁之前还是个上树掏鸟，下地抓虫的调皮鬼，怎么回了老家一年，回来就变高贵了。
看到微生予鹿些许狐疑的神色，林皎皎忙大声喊那琴师赶紧去换琴，其他人接着奏乐。
音乐响起，众人神色恢复，皆牛头不对马嘴地找事做。
“诶，你看这个杯子是不是缺口了，刚刚好像割到我的嘴了。”
“茶水怎么凉了，快给我换壶茶。”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啊，哈哈……”
林皎皎走到微生予鹿面前。
“桑离公主。”她向她作了一个深揖。
在这种闲适的只需行颔首礼的场合显得太正式了。
微生予鹿忙站起来，说：“林姐姐不用这么客气。”
桑离皇室众人都十分随和，宫里的宫人们平时对着他们都是微微屈膝便可，只有在很正式的场合才会行正礼，是以小姑娘有些受宠若惊。
林皎皎看着小姑娘，眉眼弯弯，“公主金尊之躯，应该的。”
她只是想以此对她表示感谢。
她又向楼兰、月影和凤临三位公主见了礼，说道：
“家父临时有事找我，未能到门口迎接各位公主，还请海涵。”
楼兰公主说道：“林小姐客气了。”
“好险，我以为我们要被发现了。”
彼时的观月楼上，四面透风的二楼亭台里，蹲了两个显眼包和一个小孩儿。
是七皇子和八皇子带着南陌祉在这里偷听。
前面两天在环楼，他们在躲避被微生予鹿发现的同时，也跟着她吃不少瓜。
两人意犹未尽，听说微生予鹿又来了御史府，上次那么大的瓜没吃到现场，两人觉得很亏，于是给八皇子放了一天假，跑来这里听八卦。
出门时遇到南陌祉，南陌祉听说是找微生予鹿的，问都不问就跟上，到了才知道，又是偷听。
他们就不能正大光明坐下面去吗？
天这么冷，上面又没炭火，九哥刚打了个喷嚏差点被发现。
还有他们看不到下面，刚才天命说的那个紫衣裳的人是谁呀，大家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小仙女被打断了节奏，她会不会又跳到下一个人身上。
楼下，丫鬟小厮开始上菜，月洞窗的琴师们撤下，换上了皮影戏台子。
林皎皎今日安排的这出戏打戏为主，解说部分很少，配上时而舒缓时而激昂的乐调，方便大家一边吃喝一边看戏，还能竖着耳朵等“秦九思吃屎”的后续。
突然想到什么，有人看着自己桌上的佳肴。
一会儿吃不下怎么办？
现在赶紧吃饱。
微生予鹿继续喝着还剩一点儿的雪花酪，看到对面男宾席位上有个跟饿死鬼一样的人。
她问：【那个人是谁呀？他家很穷吗？怎么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得？】
她果然跳过了。
楼兰公主三人皆不满地瞪着那个吸引小姑娘注意力的人。
这个瓜又断了。
其他人不知道小姑娘喜欢跳章，还在等着。
秦九思注意到了三位公主的神色，暗暗松了口气。
桑离公主应该是跳过他的事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干过那种蠢事。
但经由桑离公主说出来，大家一定会信以为真，他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到小姑娘这么说，那位公子疯狂扒饭的手一顿，感觉到有不善的目光投过来，于是放缓了速度。
天命道：【那个啊，那是司农少卿家的公子，叫闻迅，家里还好吧，虽然没你富有，但也不穷，而且他爹是搞农业的官，家里瓜果蔬菜啥的都是吃免费的，今天可能是孩子纯饿。】
【说到饿肚子，他小时候也好搞笑，哈哈哈哈……】
闻迅一个激灵：不是在说秦九思吗？怎么跳到我身上了？
众人闻言有点失望，他们想听秦九思的。
天命笑的没完没了，微生予鹿一把给它合上又打开。
【快说他小时候干啥了？】
天命揉了揉自己被磕到的书角，说道：
【他爹是农户出身，因为培育了高产量的稻米进了司农寺，所以他心疼每一粒粮食，就经常把仓库里掉落的那些蔬菜叶和摔坏的瓜果捡回家吃。
闻讯小时候见他爹天天捡烂菜叶子回家，以为家里没钱吃饭，而他吃的又多，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也去菜市场捡菜。
摊贩见他穿的好不想给他，他就说他是被他爹赶出来的。后来有人发现他每天穿的干干净净的，不像是被赶出来的，他就说他爹死了，家里揭不开锅了，还在菜市场哭的老大声了。
好巧不巧的，那天有一个卖菜的老农是之前受过他爹恩惠的人，认出了他，老农菜都不要了，立马跑回村奔走相告，当天下午那个村子一百二十八口人，老的少的小的全都穿着孝衣，吹锣打鼓地去闻府给他爹奔丧。
更搞笑的是，司农少卿工作的重点是在田地里培育新苗，很少上朝，有位官员见了那么大阵仗，一打听才知道司农少卿死在外面了，而闻家一向节俭，那位官员以为他家是不想铺张才没通知他们这些好友，于是他就挨个府邸去给报丧。
一传十，十传百，那一天，整个上京城到处都能看到有人扛着白幡往闻府赶。等到闻大人傍晚从田里回来的时候，他的灵堂都布置好了，府中上下已经在哭丧了。
文帝也派了海公公去闻府奔丧，当时海公公从轿子里出来就看到闻大人全身是泥，脸色发青地站在门口，正好他头上有一盏灯，就跟鬼魂站那儿一样，海公公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儿，假发都给他吓掉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微生予鹿撑着额头捂着肚子，紧咬着下唇不发声，心里已经笑疯了。
谁出去捡个菜，能给爹捡“死”了，还让全城人给他爹奔丧。
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憋笑憋的面部扭曲。
这事大家依稀记得小时候听说过，只是那时候不懂笑点 ，现在终于知道“孝点”在哪里了。
闻讯真是个大“笑”子，闻大人那次没被送走，真的是福泽深厚啊。
大家这边倒是可以埋头憋笑，可苦了后面皮影戏的表演人。
到唱台词的环节了，怎么办，只要一张口，他就会笑出声。
伴奏的乐师眼珠子一转，马锣一敲，直接转到下一个打戏环节，调子激昂起来。
他们刚才演着演着都忍不住听八卦去了，贵客们应该也差不多，没人会注意皮影戏少了一段的。
唯一不用憋着的就是楼上的三人了，九皇子直接躺地上扭成蛆，七皇子猛捶九皇子大腿，南陌祉抱着柱子，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以为就他的哥哥们抽象，原来朝中大臣的儿子也差不多。
闻讯：……
闻讯把脸埋进了碗里。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大家都忘了，怎么又给提起了。
笑了好半晌，微生予鹿擦了擦眼角的泪，问：【然后呢，然后呢，闻讯后来怎么样了，外人不知道就算了，他们自家人怎么会相信闻大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