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西城门外。
夜色渐浓,繁星闪烁,今儿月色极好,是个观星赏月的好日子,却有人在月色下疲于奔命。
“玉萝姐姐,你终于来了。”几个侍女看到推开车门的人,喜极而泣。
阮玉萝爬上车,气喘吁吁地说道:“转道去南方边境的沐州府。”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往西走,给那四个男人制造她跑路西边的假象,再回到她们在东面置办的宅子。
但现在她被抓了个正着,不知那四人会不会都来找她,只有前往边境,若是真有人追上来,她就逃去桑离。
桑离女子为尊,那边的女人娶三四个男人的大有人在,对于她的作为,可能会觉得不耻,但不会像龙夏这般是万恶之罪。
且她们对女子十分友好,听说了她的遭遇,定会庇护一二。
等到事情过去,她们再回东边去。
“驾。”三架车马跑动起来,驶入了远处的山道口。
“驾!”片刻后,另一队人马出现在山道口。
为首的用兜帽盖住半张脸的男人勒停了马,抬手叫停,“今日先在城外休息,明日入城。”
月落日升,时间转瞬。
微生予鹿今儿又起晚了,她洗漱收拾好出来,就见南陌祉又在外面等她。
小姑娘咧嘴一笑,“今天也有席吃?”
昨天的宴会那么多人,就只吃了两个人的瓜,太可惜了。
南陌祉摇摇头,“今天御史夫人要去忠勇侯府退亲,想不想去看?”
“看看看……”
忠勇侯府门前,南陌祉正要抬脚进去,微生予鹿改变了主意。
“你是皇子,有你在,他们一会儿吵架肯定放不开。”小姑娘扬了扬眉,“我们上房梁。”
南陌祉看了眼那个有他三个高的屋顶,问:“怎么上去?”
他今天出门没带护卫,微生予鹿也没带山奈和山茶,就算微生予鹿能飞,带着他应该不行吧?
这一刻,南陌祉后悔自己没学武功。
以前身体弱怎么了,身体弱也能学武功的呀。
自己真没用,要给小仙女拖后腿了。
“放心,有我呢。”微生予鹿从头上取下观山海,对他笑的贼嘻嘻的。
观山海:……
没错,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吃瓜蹲房梁的必备神器就是我。
两个小家伙摸上房梁没一会儿的功夫,御史夫人就带着圣旨、合婚庚帖和定亲信物,大张旗鼓的来了。
“侯爷夫妇可在家?”她站在侯府门后大声问。
忠勇侯府虽然在城北,但昨日城南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这里。
路过的百姓们一听一看——后续来了,皆偷偷的慢了脚步。
有人突然想到自己有个东西没拿要回去一趟,走过侯府门口,好像拿了,返回去,又觉得好像没拿,再折返回去……
门侍见到御史夫人身后侍女手中端的圣旨,慌忙转身,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出溜一下,下了里面的三步阶。
御史夫人看着都替他疼。
门侍忍痛连滚带爬地穿过抄手游廊,边喊道:“侯爷,夫人,林夫人带着圣旨来了……”
侯府正厅内,忠勇侯夫人把“圣旨”迎去上座。
御史夫人也不客气,端着圣旨坐过去。
“乔妹妹,你我两家本是世交,何苦闹成这般呢。”忠勇侯夫人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精明。
忠勇侯府虽然挂着侯府的称号,但忠勇侯只挂了个从五品的虚职,是个空架子罢了。
而御史大夫是朝中重臣,有监察百官之责,职位之高,不言而喻。
忠勇侯府若想再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便要让孙梁入仕。
可他读书虽勤恳,但脑子笨,光是考秀才就考了三次,去年才中,明年的乡试还不知道会考成什么鬼样子。
是以,科考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只有通过朝中官员的关系,将他先推到一个有晋升空间的位置。
以御史大人的地位,给自己女婿在御史台安排个职位还不轻轻松松。
忠勇侯夫人在后面安排的美美的,孙梁却在前面把她的台子给拆了。
御史夫人抬手打住,“您可别这么说,妾身可担不起侯夫人这句世交。”
是世交的话不知道把儿子教好,是世交的话还想磋磨她的女儿,她可要不起这样的世交。
忠勇侯夫人面色有些难看,沉默一瞬,又扬着笑脸,给她倒了杯茶,道:
“乔妹妹,两个孩子相处了七年,感情深厚,你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啊。”
“有情人?”御史夫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片刻后,她脸色倏然沉下,
“你儿子背着我女儿在外面养了四年的外室,他还有脸说对我女儿有情?”
“哪有四年,只有两年半……”话音一顿,忠勇侯夫人面上一红,咬住下唇。
“好哇!”御史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赤红着双目,“原来你早就知道!”
“潘传芳,亏我还把你当好姐妹,你就是这么对待好姐妹的?”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梁儿说了,他会打发那外室,成婚后绝对只忠于皎皎一人。”
忠勇侯夫人忙站起来狡辩,
“两个孩子感情那么好,我那不是……不想拆散有情人嘛。”
“既然现在那个外室已经跑了,梁儿也承认了错误,这婚礼就差最后一步就成了……”
“不可能!”御史夫人厉声打断,“潘传芳,我还不知道你,当年忠勇侯带回来的那个外室就是被你打死的……”
“对你夫君的外室,你心狠得呢。”她讥讽地笑着,“怎么?对你儿子的外室你倒是呵护起来了,你是等着皎皎过门好将她抬回来做妾吧?”
【御史夫人好聪明,她居然猜到了,不愧是能痛打渣男的女人,御史夫人威武!】
听到这声,御史夫人暗暗叹了口气。
她酝酿的怒气又散了。
“谁?”忠勇侯夫人第一次听到小姑娘的心声,不免有些恐慌。
她正要四下寻找,被御史夫人抓住了胳膊,
“潘传芳,你别想蒙混过关,说,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打算的?”
听他们说,不能让桑离公主知道能听她心声,不然会变成傻子。
她可不能这个时候成傻子,要傻也要把信物换回来再变。
“方才的声音,你真的……”
“皇上的圣旨已下,多说也无意……”御史夫人打断催促道:
“快把皎皎的玉佩和庚帖拿出来,早退婚,大家都解脱,以后孙梁养他十个八个外室都没人管。”
两次被打断,忠勇侯夫人突然想起昨天海公公的话,方才那声音是桑离公主的!
海公公还说,不能让桑离公主知晓能听到她的心声,不然会口歪嘴斜流哈喇子,所以刚才……
忠勇侯夫人倏地抬头看向御史夫人:她刚刚是在救我,她还是关心我的。
忠勇侯夫人双手握住御史夫人的手,目光热切:
“乔妹妹,我知道这事是我没顾虑周全,我们坐下来重新谈谈……”
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甩开她的手,“少跟我来这套,圣旨在此,你忠勇侯府难道还想抗旨?”
“乔妹妹……”
屋顶的大梁上,天命在微生予鹿头上翻了个身,说道:
【这个侯夫人对孙梁这么好,为了他的前途,不惜低声下气地求人,要是让她知道孙梁不是她儿子,她会不会崩溃啊?】
边上的南陌祉:……
底下的俩夫人:……
忠勇侯夫人纠缠御史夫人的双手一顿……抬起瞬间颤抖的双眸看向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也双眼瞪得像铜铃。
孙梁不是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