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顺元年(951年)正月初五,汴梁皇宫内正在举行一场与前朝迥然不同的登基大典。
51岁的郭威身着朴素的绛纱袍,下令将宫中的珠宝玉器悉数撤去。
当文武百官准备山呼万岁时,他抬手制止,沉声道:朕起于寒微,备尝艰辛。今日得登大位,岂敢忘本?
这番话,为这个新生王朝定下了革故鼎新的基调。
即位次日,郭威便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作风。
他首先下诏废除后汉时期的苛捐杂税,特别明令取消王章制定的之法。
诏书中写道:自今以后,夏税以六月一日起征,秋税至十月一日起征,永为定制。民间所欠旧税,一并蠲免。
此诏一出,汴梁城中欢呼声震天动地。
针对前朝司法混乱的局面,郭威亲自督办冤狱。
他重审史弘肇当政时期的案件,为三百余名蒙冤者平反。
最令人动容的是,他特意召见一位因冲撞权贵而被判流放的老年儒生,亲自扶起跪地痛哭的老人,叹道:使士人受辱,乃国之耻也。
在整顿吏治方面,郭威的手段尤为严厉。
他派心腹魏仁浦巡查州县,查获贪官污吏立即就地正法。
某次得知某刺史强占民田,他立即下令将其革职查办,并对宰相王峻说:官吏如牧羊者,若反噬其羊,留之何用?
深谙民间疾苦的郭威,将恢复农业生产视为治国首务。
他颁布《劝农诏》,规定:凡州县府吏,以劝课农桑为考绩之首。更开创性地允许农民使用官荒地进行垦殖,承诺五年不征,十年不税。
针对当时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他推行均田法,将无主荒地分给流民。
据记载,广顺二年(952年),仅河南一道就安置流民三万余户。
一位老农在分得土地后,含泪对乡人说:自唐末丧乱,老夫流浪二十载,今日方得安居。
郭威尤为重视水利建设。他任用精通水利的李晏为水部郎中,疏通汴河、五丈河,修复黄河堤防。
在巡视汴河工程时,他对民夫们说:此河通,则江淮米粟可直达京师,汝等皆是有功之人。
并下令给参与工程的民夫加倍发放口粮。
厉行节俭,革新政风
出身贫寒的郭威,深刻了解奢侈之风对国家的危害。
即位之初,他便下令将宫中珍玩宝器悉数砸碎,言道:凡为帝王,安用此物!
他以身作则,日常饮食不过三菜,服饰皆是寻常绸缎。
某日,有地方官进献精美玉器,郭威当即斥责:汝以朕为晋高祖耶?
随后将该官员革职。
这件事传开后,各地再无人敢进献奇珍异宝。
他对皇室用度也极为克制。
下诏缩减后宫编制,放出宫女五百余人。
就连自己的陵寝也要求从简,特意嘱咐:务从俭素,不须用石柱、费人功,只以砖代之。用瓦棺纸衣即可。
与前代武夫专政不同,郭威特别重视文治。
他重用范质、王溥等文臣,经常与他们讨论经义。
一次在讨论《尚书》时,他感慨道:朕少时失学,及长方知读书之要。治国之道,尽在圣贤书中。
他下令恢复国子监,在各州设立学官。
针对典籍散佚的情况,派专人搜寻整理图书。
最令人称道的是,他打破门第之见,大力提拔寒门士子。
广顺二年的科举,他亲自面试进士,选中了后来成为名臣的扈载。
面对复杂的民族关系,郭威采取了灵活务实的政策。
对北方的契丹,他既保持警惕,又开放互市。
当契丹发生内乱时,他拒绝采纳乘机北伐的建议,说:百姓方得休息,不可再启战端。
对境内的少数民族,他实行因俗而治的政策。
特别是在处理党项、吐谷浑等问题上,采取怀柔手段,授予其首领官职,维持了西部边境的稳定。
广顺三年(953年)冬,郭威一病不起。
他深知养子柴荣才能出众,但恐其继位后有人不服。
在病榻前,他特意召见众将,指着柴荣说:吾观当世能继吾志者,唯此子耳。
临终前,他给柴荣留下遗诏,特别强调三事:一恤民力,二纳忠言,三慎征伐。
并将自己的佩剑赐予柴荣,寓意要将改革事业进行到底。
十二月,郭威病逝,终年五十四岁。
汴梁百姓闻讯,自发罢市哀悼。
一个卖菜老翁在宫门外痛哭:天子在位三载,使吾等得见太平,何遽去耶!
郭威在位虽仅三年,但他的改革为后来后周的强盛奠定了坚实基础。
他废除的苛捐杂税直到北宋仍在执行;他推行的水利建设使汴河航运延续百年;他开创的重视文治之风,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周世宗和宋太祖。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以身作则的节俭作风,成为五代乱世中的一道清流。
史家评论:周太祖起自寒微,知民疾苦,故在位虽短,而善政最多。
当柴荣接过这个经过革新的王朝时,他继承的不仅是一个皇位,更是一套行之有效的治国方略。
在郭威打下的基础上,后周即将迎来更加辉煌的时代,为结束五代乱世、开启大宋盛世铺平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