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夜色深沉,养心殿的烛火却依然通明。
乾隆皇帝独自坐在御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和田玉扳指,目光却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
马戛尔尼使团离去已有一年,但那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带来的震撼,却始终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英吉利......确实狼子野心。”
乾隆喃喃自语,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想起使团那些过分的要求,要在珠山划地、要在京城设馆、要减免关税......
“这哪是通商,分明是要在朕的眼皮底下插钉子!”
就在这时,殿内烛火忽然摇曳,几道虚幻的身影在光影交错间逐渐凝实。
康熙、雍正、顺治,甚至远在关外的皇太极,竟都出现在这养心殿中。
“弘历,你可知错?”
雍正帝的声音冷峻如冰,打破了大殿的寂静。
乾隆猛然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些本该只存在于画像中的先祖。
“皇阿玛......皇祖父......这......”
康熙摆了摆手,语气倒是平和。
“方才我们都在天榜上看到了你对英吉利使团的处置,你且说说,为何要拒绝他们的要求?”
乾隆定了定神,整理思绪道。
“皇祖父明鉴,那英吉利人要在珠山划地,这与割让国土何异?在京城设馆,岂不是要监视朝廷动向?自由传教,更是要动摇我大清教化之本,至于关税......此乃国家命脉,岂容外人置喙?”
顺治帝微微颔首。
“维护主权,确是该当,朕当年入关定鼎,深知疆土之重,一寸也不能轻让。”
“但是。”
皇太极的声音浑厚有力。
“你可曾想过,为何这英吉利敢如此嚣张?他们的船舰为何能远渡重洋?他们的火器为何如此精良?你可曾深究过?”
乾隆一时语塞。
这时,殿内又多了几道身影。
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明成组朱棣也出现在殿中。
刘彻朗声笑道。
“好个乾隆!倒是与朕有几分相像,当年匈奴何等嚣张,朕不也将其逐出漠北?对待外邦,就该如此强硬!”
李世民却摇头道。
“汉武帝此言差矣,朕当年对待西域各国,既展示大唐兵威,也开放交流,那玄奘西行取经,带回多少智慧?若一味拒之门外,岂非固步自封?”
朱棣接口道。
“太宗皇帝说得是,朕当年派郑和七下西洋,何等气魄!南洋诸国无不臣服,若像乾隆这般畏首畏尾,何来万国来朝之盛况?”
乾隆忍不住反驳。
“明鉴,情况不同,那英吉利非南洋小国,其心叵测,朕已在使团离去后下旨沿海严防,命各地整顿武备......”
“整顿武备?”
雍正冷哼一声。
“就凭你那些老旧战船、落后火器?朕在位时尚且知道让年羹尧研究西洋火炮,你倒好,把人家送上门的技术当作奇技淫巧!”
康熙长叹一声。
“弘历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出英吉利有威胁是对的,但看出威胁之后该如何应对,你却没有想明白。”
这时,殿内光影再变,秦始皇嬴政、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也现身其中。
嬴政傲然道。
“区区蛮夷,何足挂齿!若是朕在,定要让他们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天朝威严!”
赵匡胤却持重地说。
“始皇太过激进了,依朕看,乾隆的谨慎不无道理,只是......既然看出对方强悍,为何不派人去学习他们的长处?”
朱元璋拍案道。
“说得好!咱当年打天下时,什么蒙古马、西域炮,只要能增强实力,统统拿来用!你这乾隆,守着祖宗基业却不知进取,实在可气!”
乾隆被众人说得面红耳赤,却仍坚持己见。
“诸位先祖、前辈,非是朕不知进取,只是这英吉利的要求实在过分,若开了这个口子,其他西洋国家纷纷效仿,我大清威严何在?”
“威严?”
李世民冷笑一声。
“真正的威严不是靠闭关自守维持的,朕在位时,长安城里波斯人、大食人、天竺人来来往往,可有人敢小觑大唐?”
刘彻也道。
“不错!朕通西域,可不是为了那点葡萄美酒,是要了解世界,是要让汉军知道该如何应对不同的敌人!”
康熙看着乾隆,语重心长地说。
“弘历,你可知道,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外部的威胁,而是内部的僵化,你看出英吉利强悍,这很好,但你看不出他们为何强悍,这就是大问题了。”
雍正接着说。
“他们强悍,不是因为船坚炮利,而是因为他们有一套全新的做事方法,你在加固海防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改革水师?你在整顿武备的时候,可曾想过要建立新式兵工厂?”
乾隆怔在原地,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似乎有蒸汽机的轰鸣,又有铁轨的震动。
众帝王都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朱棣若有所思。
“这声音......仿佛当年三宝太监说过西洋有种不用风帆的船......”
李世民沉吟道。
“看来这世界,真的要变了。”
康熙最后看了乾隆一眼。
“弘历,你好自为之,守住祖宗基业固然重要,但若不知变通,这基业终将不保。”
随着话音落下,帝王们的身影渐渐淡去,养心殿内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乾隆还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先祖们的教诲,眼中却依然带着几分迷茫与固执。
殿外的夜色更深了,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大清帝国的未来,却依然笼罩在迷雾之中。
乾隆独自站在殿内,久久未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此时此刻,在万里之外的英伦三岛,瓦特改良的蒸汽机已经开始轰鸣,工业革命的车轮正滚滚向前。
东西方的命运,正在这个节点上悄然分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