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下......”
未央宫中,汉宣帝刘询凝视着天榜上那既肯定其煌煌功业、又点出其深刻隐患的二字评定,久久不语。
他那张历经风霜、不怒自威的脸上,神色复杂难明。
有功业得证的深沉欣慰,有被直言“御下过严”、“失于断决”时的不豫,更有对“为后世埋下衰微之种”这一判词的凝重与挥之不去的隐痛。
他缓缓闭上双目,脑海中闪过权臣霍光的阴影、结发妻子许平君温婉而早逝的面容、太子刘奭那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儒雅气质,以及那句他曾脱口而出的“乱我家者,太子也”的痛切之言。
天榜之评,字字如锥,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忧患。
“天榜......知朕,亦责朕。”
他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
“朕起于闾阎,深知权柄旁落、法度不行之害,故以严刑峻法,综核名实,非为苛酷,实欲震慑不臣,澄清吏治,保社稷安稳,然......‘过严’之评,亦非虚言。”
他并非不能接受批评,尤其是这批评直指他为了巩固皇权而不得不行的“霸道”之术。
他的目光扫过殿下的群臣,最终落在太子刘奭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期望、忧虑,以及一丝难以弥补的遗憾。
“至于嗣君......”
他心中暗叹,天榜将他这份优柔寡断公之于众,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朕非不知其性柔,然......然废长立幼,动摇国本,更非善策,且平君......”
许皇后的身影在他心头一闪而过,那份深情与愧疚,终究影响了一位帝王的决断。
他只能期望,天榜的警示,能让太子有所触动,能使群臣更加辅弼。
“传朕旨意。”
刘询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但其中多了一份审慎。
“天榜示警,朕当深省,日后司法刑狱,需更重证据,慎用重典,至于外戚......”
他顿了顿,看向史氏、许氏的一些成员。
“当以霍氏为鉴,恪守臣节,为国效力,不可倚仗椒房之亲,干预朝政!”
这是他能在现有框架下,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补救与告诫。
各朝反应,亦是众声喧哗:
汉,元帝时期。
刚刚即位的刘奭,看到天榜对父皇“失于断决”的评语及对自己“柔仁好儒”的间接评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感压力,亦有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更坚定了自己推行仁政的信念。
晋,武帝时期。
司马炎看着天榜点评宣帝外戚之患,又联想到自己那位“貌美而性妒”的皇后杨艳及日后势倾朝野的杨氏外戚,不禁悚然一惊,喃喃道。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啊......”
隋,文帝时期。
杨坚对宣帝“霸王道杂之”的理念颇为认同,但对其未能解决根本制度问题有所保留。
“治国需立长制,非赖人主一时之明,宣帝虽雄,然未定万世之法,故其盛世,人亡则政息。”
唐,武周时期。
武则天轻哼一声,语带机锋。
“为帝者,岂能困于儿女私情?若朕处其位,既知太子不堪大任,纵有千般不舍,亦当为江山社稷计,另择贤能,优柔寡断,非人主之度。”
南朝,陈。
开国皇帝陈霸先,自身从寒微崛起,对宣帝的经历颇有共鸣,叹道。
“起于微末而能至中兴,已属不易,后世子孙不肖,岂能尽归咎于先帝?守成之难,难于上青天。”
梁,武帝萧衍 潜心佛法,评论道。
“宣帝勤政爱民,然心羁尘俗恩怨过甚,若能早闻佛法,破我执,或能更超然处置身后之事。”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 以其赫赫武功,对宣帝降服匈奴大为赞赏。
“能令强胡稽首,便是大英雄!些许内部琐事,何足道哉!”
五代,后周世宗柴荣 英明果决,却天不假年,他感叹道。
“宣帝有中兴之才,亦有中兴之时,虽留隐患,然终是功大于过,若朕能如他一般享国日久,何愁天下不一统?”
万朝时空,因汉宣帝这面“中兴之镜”,照见了各自统治中的得失与困惑。
而就在这关于守成与开拓、理想与现实的思辨尚未平息之际,天空中的金色卷轴再次发生了显着的变化。
那股属于西汉盛世的恢弘刚健之气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终结百年乱世、重建大一统秩序,却又带着“陈桥兵变”、“杯酒释兵权”等独特印记的磅礴气运。
这股气息,少了几分汉唐的磅礴外放,多了几分内敛、务实与精巧的制度设计感。
浩渺之音再次响起,语调中带着一种开启新纪元的审慎与雄浑: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华夏帝王榜,第十位。】
【其人身处季世,以军功起家,于一场看似仓促实则精心策划的兵变中,黄袍加身,终结数十载之纷争乱局,开创三百载文明之盛。】
【他武功赫赫,扫灭群雄,基本完成统一;然其更令人称道者,在于文治。】
【他以怀柔代杀戮,以杯酒释兵权,巧妙化解骄兵悍将之患,奠定文人治国之基。】
【他重文轻武,佑文抑武,其制深远影响后世国运。】
【其名......】
天榜之音于此停顿,那画卷之上,隐约浮现出陈桥驿的朦胧夜色、杯盏交错的宫廷宴会、以及文人雅集、市井繁荣的景象……一股在终结乱世后大力推行文治、重塑社会秩序的气息,悄然弥漫。
五代末年,后周殿前都点检府。
一位气度沉雄的将军——赵匡胤,正凝神望天,心中已波澜骤起。
所有时空的帝王都意识到,一位以独特方式开创大统、并以“文治”深刻塑造后世王朝性格的开国皇帝,即将登场。
他的得国,他的国策,他的遗产,必将引发万朝更为激烈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