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榜的画卷,在东方列岛的余韵渐消之后,开始流转起冷峻而坚毅的色调。
光芒跨越时空,缓缓聚焦于欧洲大陆北部一片常常被风沙与严寒笼罩的土地——勃兰登堡边陲。
这里,并非罗马的丰饶,亦非法兰西的富庶,却将孕育出一个以铁血纪律与高效官僚闻名于世的国家力量,其名为普鲁士。
而它的故事,始于一个并非天生贵胄的家族——霍亨索伦。
【普鲁士之魂,并非诞生于宫殿的奢华,而是磨砺于边疆的严峻与宗教战争的混乱。】
十七世纪的欧洲,三十年战争的烽火将德意志大地烧灼得满目疮痍。
勃兰登堡-普鲁士身处四战之地,饱受蹂躏。
正是这种深切的不安全感,成为了驱动其后世一切行为的核心动力。
当大多数君主还在追求凡尔赛式的荣耀与享乐时,普鲁士的统治者们,已将“生存至上”刻入了家族的基因。
画卷中,一位关键人物的形象逐渐清晰:选帝侯腓特烈·威廉,后世尊称为“大选侯”。
他于1640年继位,面对的是一个破败不堪、强邻环伺的领地。
他的决断,奠定了普鲁士的基石。
他深知,在这片土地上,话语权源于武力。
于是,他顶住容克地主的压力,建立起一支常备军。
这支军队规模或许并非最大,但其训练之严苛、纪律之森严,已初露锋芒。
他对其子留下遗训。
“要与你的诸侯们和睦相处,但要记住,一切谈判的基础,是你手中有一把利剑。”
此言,可谓普鲁士未来一个多世纪外交策略的缩影。
万朝时空的观者,对此反应各异。
古斯巴达。
一位年长的监察官看着大选侯练兵的场景,那严整的方阵与冷酷的鞭刑,让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竟露出一丝难得的赞许。
“这才像点样子,唯有在铁与血的纪律中,才能锻造出真正的战士,安逸,是城邦最大的敌人。”
同时代的大明。
一位深谙边事的将领,在听闻普鲁士身处强敌环伺之境而能自保并强军,不禁抚案感慨。
“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处境,何其似于我大明辽东!然其专注强兵一途,心无旁骛,确有可鉴之处。”
法兰西,凡尔赛宫。
路易十四的廷臣们,则对勃兰登堡的“乡下贵族”颇多不屑。
“一支小小的军队,一片贫瘠的土地。”
一位公爵轻蔑地摇晃着酒杯。
“在太阳王的荣耀下,它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然而,普鲁士的脚步并未停歇。
继任者腓特烈一世,这位略显虚荣却目标明确的君主,以其对艺术的赞助和对宫廷排场的追求,成功地为家族换来了“普鲁士国王”的尊贵头衔(1701年)。
从此,霍亨索伦家族不再仅仅是德意志诸多诸侯中的一员,他们拥有了一个王国,一个可以承载更大野心的名号。
他为王国披上了华丽的外衣,而其子,则将赋予这外衣下钢铁的筋骨。
腓特烈·威廉一世,这位被戏称为“士兵王”的君主,其形象在天榜画卷中显得格外独特。
他厌恶浮华,崇尚简朴,近乎偏执地将国家资源倾注于军队。
他痴迷于招募高大强壮的士兵,组建他那支着名的“波茨坦巨人掷弹兵团”,甚至不惜重金从欧洲各地“收购”高个子。
他将自己视为“国家的第一仆人”,以一种苦行僧般的态度管理着王国。
在他治下,普鲁士军队膨胀至八万余人,成为欧洲第四大军事力量,而其人口仅列第十三。
更重要的是,他建立了一套高效、廉洁且绝对服从的官僚体系,这套体系如同精密的钟表,确保着王国的运转,并将军队与国家紧密融合。
“朕希望,在我的国度,理性与秩序,应如数学般精确。”
士兵王的话语,透着冷峻。
他或许没有留下辉煌的文化遗产,但他锻造了一支利剑,并打造了挥舞这把剑的强健臂膀。
真正将这柄利剑挥向欧洲舞台的,是他的儿子,腓特烈二世,后世尊称“腓特烈大帝”。
这位年轻时曾因热爱哲学、音乐甚至试图逃亡而与其父激烈冲突的王子,登基后却将父亲的军事遗产与自己的启蒙思想奇异般地融合。
他既是伏尔泰的笔友,谈论着理性与宽容;也是冷酷无情的战略家,为了“国家理由”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弃盟约。
画卷展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1740年,奥地利女皇玛丽亚·特蕾莎继位,依据国事诏书本应继承其父所有领地。
年轻的腓特烈二世,在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法理依据下,悍然出兵,占领了富庶的西里西亚。
这一行动,震惊了整个欧洲。
“强盗行径!”
维也纳的宫廷里充满了愤怒的咒骂。
然而,腓特烈用他杰出的军事才能,顶住了奥地利及其盟友的反复反扑,通过两次西里西亚战争,最终将这片土地牢牢攥入手中。
“君主是国家的第一仆人。”
腓特烈在其着作中写道。
“他的职责,并非追求个人的荣耀与享乐,而在于保障国家的安全、繁荣与强大。”
在他的统治下,普鲁士的官僚制度更加完善,法律得到编纂,宗教宽容政策吸引了大批移民(包括备受迫害的胡格诺教徒),经济也有所发展。
他在无忧宫(Sanssouci)与学者们辩论哲学,同时也在罗斯巴赫、洛伊滕等战场上,以经典的“斜线战术”大败敌军,赢得了“大帝”的威名。
此刻,万朝时空的议论达到了高潮。
古罗马,元老院。
凯撒目光灼灼,他欣赏腓特烈二世那种为达目的不拘泥于传统道德的务实,以及其卓越的战场指挥艺术。
“他明白,帝国的疆域,最终是由军团的鹰旗来界定的,法律与道义?那常常是胜利者书写的装饰。”
大秦,咸阳宫。
秦始皇嬴政对普鲁士高效的国家机器与严密的法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法令行于国,吏治清而军力强,此商君之术,竟见于西陲!若能辅以朕之‘书同文,车同轨’,其国势将不可限量。”
宋国,汴京。
一些文臣则对腓特烈二世“哲学家国王”的形象颇有好感,但对其悍然发动侵略战争的行为深感不安。
“内修文德,外服诸夷,方为圣王之道,如此恃强凌弱,虽能逞一时之快,然信义尽失,终非长治久安之策。”
天榜之光,在展现了腓特烈大帝晚年身处“七年战争”中,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法、奥、俄三大强权的绝境,并最终奇迹般生还后,缓缓收敛。
那浩渺之音总结道:
【自大选侯至腓特烈大帝,普鲁士走过了一条独特的强国之路。】
【它没有迷人的气候,没有丰富的资源,有的只是源于地理困境的深切忧患。】
【它将这份忧患,转化为对纪律、秩序、效率与武力的极致追求,锻造出一个高度军事化、官僚化的国家机器。】
【这个以‘理性’与‘责任’为表,以‘铁血’与‘强权’为里的王国,已然在欧洲的心脏地带崛起。】
【然而,这条过度依赖军事力量与君主个人才能的道路,其刚性强而韧性弱,当它传承到并非如腓特烈大帝般英明的后继者手中,当它面对更为强大的整体性国家力量时,其命运又将如何?德意志的未来,已与这普鲁士的底色,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