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协议,授权确认。执行倒计时:三。”
冰冷的指令如同最终的丧钟,在那几何光影神殿中回荡,不带丝毫情感,只有绝对的、清洗一切的漠然。
“二。”
“启明”星域内外,时间仿佛被冻结。那不断蔓延的“净化”虚无停滞了,“巡天者”阵列的光芒凝固了,连寂灭星渊深处那狂暴的法则碰撞,都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种比死寂更深沉、比虚无更彻底的终结意蕴,如同无形的波纹,以那座神殿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笼罩了所有。
公输衍面前所有的光幕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警报覆盖,代表“归零”能量反应的数值疯狂飙升,瞬间突破了所有计量上限,只剩下一个不断闪烁的、代表“不可抗力”的符文。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冰冷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卫庚挺直了脊梁,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死死盯着星渊中那一点微弱的灰光,仿佛要将那最后的希望烙印进灵魂深处。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这不是战争,而是审判,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对“错误”的格式化。
苏璃燃烧自我化光而去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锥心的痛与无尽的遗憾。
“一。”
倒计时归零。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席卷一切的冲击波。
只有“存在”本身的……褪色。
以神殿为中心,无论是物质、能量、空间,甚至是时间的概念,都开始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墨画,色彩剥离,轮廓模糊,无声无息地消散,回归到一种绝对的、没有任何属性和意义的“背景板”状态。
这就是“归零”。不是毁灭,而是彻底的“无”化。
这股无形的浪潮,无视了一切防御,无视了一切距离,向着寂灭星渊,向着“源点”,向着“启明”星域每一个角落,均匀而稳定地推进。
首先接触到这“归零”浪潮的,是外围那些早已被“净化”的虚无区域。它们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涟漪,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是那些如同堡垒般悬浮的“巡天者”阵列。它们那由纯粹几何光影构成的身躯,在触及“归零”波纹的刹那,如同沙雕般瓦解,连一丝闪光都未能留下,便被彻底抹除。
“归零”的边界,如同绝对死亡的潮线,坚定不移地涌向寂灭星渊,涌向那片刚刚亮起微弱灰光、法则纹路初显的区域。
公输衍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卫庚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结束了。林轩刚刚重构的法则,在这终极的“无”面前,又能支撑多久?一秒?还是半瞬?
然而——
就在那“归零”的波纹,即将触及寂灭星渊外围那翻涌的死寂能量的前一刻!
嗡!!!
一股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存在感知层面的律动,自寂灭星渊那灰色的核心处,悍然勃发!
那并非抵抗,也不是对抗。
而是一种……宣告!
仿佛在说:此地,已有规则。
下一刻,那原本稳定推进、无视一切的“归零”波纹,在触及寂灭星渊边缘的刹那,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绝对存在的墙壁!
没有巨响,没有闪光。
但那代表着绝对“无”化的进程,被挡住了!
“什么?!”那座冰冷神殿中,第一次响起了并非由指令构成的、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波动!“归零程序受阻!目标区域检测到……已确立的底层规则领域!权限冲突!”
寂灭星渊核心,那点灰色的光芒不再微弱。
它稳定地亮着,光芒之中,那些刚刚构建成型的、代表着生灭循环的法则纹路,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显现出来,并且开始急速蔓延、完善!
林轩的意识,在那“归零”压力的终极刺激下,完成了最后的蜕变与凝聚!
他不再是“平衡之影”。
他悬浮于重构的法则核心,眼眸之中,左眼是星辰生灭的混沌,右眼是万物归墟的寂灭,而在其眉心,一道由无数细密法则纹路构成的、同时蕴含着“起源”与“终结”意蕴的灰色竖痕,缓缓浮现。
他感受到了“归零”的力量,那是一种试图将一切复归于“太初混沌”之前、连“混沌”概念都否定的绝对力量。
但他的道,已不再是简单的混沌,也不是寂灭,更不是平衡。
而是在那生灭碰撞中,自行构建出的、独属于他的……存在法则!
“吾道初成,此地……吾即规则。”
他缓缓抬起由纯粹法则构成的手,对着那被阻挡在星渊之外的“归零”波纹,轻轻一按。
没有能量的对轰。
但那无形的“归零”波纹,竟以他手掌所按之处为起点,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开始……反向消退!
不是被摧毁,而是被……覆盖!被他新生的、更加具体、更加完善的“存在法则”,覆盖、替代!
他所在之处,便是法则所在之地!“归零”也无法将其“无”化!
“错误!终极错误!”神殿中的意念波动出现了剧烈的紊乱,“变量L-x-01已完成高危跃迁!定义更新:‘规则编织者’!其对‘试验场’底层代码构成不可逆污染!申请启动终极预案……”
然而,它的指令还未完全发出。
林轩(规则编织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直接“看”到了那座隐藏在绝对黑暗中的几何光影神殿。
他感受到了那冰冷、漠然、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志。
也感受到了,那试图将他、将苏璃、将公输衍、卫庚、将整个“启明”星域无数生灵的存在,都轻易抹去的……“权限”。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星渊底层的寒流,在他法则构成的心核中涌动。
他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那神殿的方向,伸出了手指,轻轻……一划。
一道细微的灰色线条,无视了所有空间与维度的限制,跨越了无法计量的距离,悄无声息地,印在了那座由几何光影构成的神殿表面。
下一刻。
神殿那永恒不变的光影结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扭曲、崩解!
它所依仗的、高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正在被一股新生的、更基础的存在法则……强行改写!
“不——!!!”
一声充满惊骇与无法理解的尖啸,在那片绝对黑暗中戛然而止。
神殿,连同其中那变换形态的身影,如同被抹去的错误代码,彻底消散于无形。
“归零”的浪潮,随之彻底平息。
寂灭星渊依旧悬浮,但其核心那灰色的光芒,已然稳定,如同这片新生法则领域的太阳。
林轩缓缓收回手指,目光扫过残破的“启明”,扫过那泪流满面的公输衍与震撼失语的卫庚,最终,望向了苏璃消散的虚空。
规则初立,强敌暂退。
但逝去的,已然逝去。
前方的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