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源谷外,云鹤真人——或者说,“潜影者-07”——脸上的慈和笑意分毫未减,仿佛只是前来拜访一位久未谋面的老友。然而,他周身那完美收敛、近乎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平和气息,在苏璃敏锐的灵觉感知中,却比任何张牙舞爪的凶煞之气更令人心悸。
“流云观云鹤?”苏璃按剑而立,并未因对方的名声与修为而有丝毫松懈,心中的警兆已如擂鼓,“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只是如今星源谷正值多事之秋,暂不接待外客,还请前辈见谅。”
她的话语客气,但拒绝之意明确,周身剑气隐而不发,如同绷紧的弓弦。
云鹤真人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容更盛,他打了个稽首,语气依旧温和:“苏璃小友不必紧张。贫道此来,非为俗务,实是心有所感,察觉此地气机与星渊动荡隐隐相连,关乎‘启明’存续,特来与谷中主事者共商应对之策。莫非……林轩小友不在谷中?”
他话语寻常,但那句“林轩小友不在谷中”,却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苏璃,也刺向这片星空下最敏感的神经。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苏璃,扫过她身后严阵以待的星源谷防御阵法,眼底深处那抹非人的幽蓝光芒极速闪烁了一次,似乎在分析、计算着什么。
苏璃心头猛地一紧。对方的目的性太强了!她不再犹豫,清叱一声:“谷内确有要事,不便待客!前辈请回!”
话音未落,她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半寸,凛冽的剑意冲霄而起,与谷内大阵勾连,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前。
几乎就在同时,云鹤真人动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慈和的笑容,但动作却快如鬼魅,毫无征兆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并非简单的位移,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便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直接逼近到苏璃身前十丈之内!而他身上那平和的气息骤然一变,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终结一切生机的规则意蕴,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轰然爆发!
“既如此,贫道便自己进去看看罢。”
他淡淡开口,右手抬起,并指如刺。那柄融入他体内的暗哑短刺并未实体显现,但他的指尖却萦绕上了一缕极致幽蓝的光芒,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声无息地“抹除”,留下一条细微的黑色轨迹,直刺苏璃眉心!
快!无法形容的快!更是蕴含着一种直接针对存在本源的“终结”法则!
苏璃瞳孔骤缩,全身修为瞬间提升至极限,出鞘的长剑化作一道璀璨星河,迎向那幽蓝指刺!她知道不能硬接,剑势之中蕴含了无数变化与卸力法门,星河剑意更是引动了周天星辰之力,试图偏转、稀释这股致命的攻击。
然而——
嗤!
幽蓝指刺与星河剑芒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细微如帛裂的轻响。那璀璨的星河剑芒,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竟从碰撞点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那幽蓝光芒中蕴含的“终结”法则,霸道地否定着一切能量与物质的结构存在!
苏璃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冰冷死寂的力量沿着剑身逆袭而上,她赖以成名的星辰剑意竟连片刻都无法阻挡,经脉如同被冰针穿刺,气血翻腾间,一口鲜血已然涌至喉头!她借力飞退,脸色瞬间苍白。
仅仅一击,高下立判!
这云鹤真人(潜影者-07)的实力,远超寻常元婴初期,其运用的规则力量,更是诡异而强大!
“结阵!御敌!”苏璃强压伤势,厉声喝道。
星源谷内,早已被惊动的弟子与留守长老们瞬间启动最强防御大阵。无数道符文亮起,勾连地脉,引动星辰,形成一道厚实无比、流转着七彩霞光的巨大光罩,将整个山谷笼罩其中。
云鹤真人看着那光华流转的大阵,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慈和笑容,他轻轻摇头,仿佛在惋惜什么。
“蜉蝣撼树,徒劳无功。”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五指张开,掌心之中,那点极致的幽蓝光芒凝聚,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微小漩涡。漩涡中心,仿佛连通着绝对的“无”。他轻轻将手掌按在了那七彩光罩之上。
嗡——!
七彩光罩剧烈震颤,与漩涡接触的部位,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灰败,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其蕴含的防御法则正在被那幽蓝漩涡强行解析、崩解!整个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维持阵法的弟子与长老们齐齐喷出鲜血,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萎顿在地!
苏璃目眦欲裂,不顾自身伤势,再次挺剑而上,剑光分化万千,如流星雨般砸向云鹤真人,试图干扰他的破阵之举。
但云鹤真人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周身那股冰冷的终结意蕴自然扩散,便将那些凌厉的剑光尽数“抹除”在身周三尺之外,无法近身分毫。
绝对的实力碾压!
……
与此同时,寂灭星渊最深处。
林轩的意识依旧在与寂灭之心的浩瀚本源进行着凶险万分的融合与对抗。他的自我边界模糊,仿佛化作了星渊的一部分,唯有那一点由“文明余火”守护的核心,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光,维系着他作为“林轩”的存在。
然而,就在星源谷大阵剧烈震颤、苏璃吐血飞退、谷内众人面临绝境的刹那——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如同被毒针刺穿,猛地将林轩那近乎沉沦的意识惊醒了一丝!
苏璃的危机!星源谷的危难!
那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人与地方!
即便意识与寂灭本源深度纠缠,即便肉身近乎崩解,那种刻骨铭心的守护执念,依旧如同沉睡火山下的岩浆,在这一刻被外界的危机狠狠引爆!
“吼——!”
一声并非通过喉咙发出,而是直接源于意志咆哮的无声怒吼,在寂灭星渊的本源之海中炸开!
林轩那融合了混沌与寂灭的意志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荡起来!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融合与平衡,而是开始疯狂地、不顾后果地抽取寂灭之心的力量!
如同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唯一能借力的浮木,哪怕这浮木满是尖刺!
轰!!!
原本相对平衡的融合状态被打破,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寂灭死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林轩的意志核心,涌入那摇曳的混沌光茧!光茧瞬间被染上了浓重的墨色,表面裂纹密布,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将林轩的意识彻底同化为寂灭的一部分!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会极大加速他被同化的过程!
但林轩已顾不得这么多!
凭借这股强行掠夺来的、远超自身掌控极限的寂灭之力,他那沉沦的意识获得了一瞬间的清明与……力量的投射!
星源谷外,正将手掌按在七彩光罩上,幽蓝漩涡已侵蚀光罩近半的云鹤真人(潜影者-07),动作猛地一滞!
他霍然转头,那双非人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了寂灭星渊的方向!
并非他看到了什么,而是在他冰冷的感知中,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终极死寂与一丝奇异生机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古神被触怒,跨越了无尽虚空,锁定了他!
下一刻,在云鹤真人与星源谷之间的虚空中,毫无征兆地,一点极致的黑暗凭空出现!
那黑暗迅速扩散,并非物质的黑暗,而是“存在”被否定的区域,是连光线、神识乃至法则都被吞噬的“无”!从中,一道模糊不清、由纯粹寂灭之力构成的巨大掌印,带着令星辰战栗、万物归墟的意蕴,缓缓探出,朝着云鹤真人,无声无息地按了下来!
这一掌,并非任何神通术法,更像是寂灭星渊本源的某种规则显化,是林轩在意识混乱中,凭借守护执念引动的、最原始也最直接的力量宣泄!
云鹤真人脸上的慈和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凝重与……一丝隐藏在深处的惊惧!他再也顾不得破阵,体内那柄暗哑短刺瞬间浮现于手中,幽蓝光芒暴涨,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刺破一切规则的寒芒,迎向了那道寂灭掌印!
是守护的执念,跨越生死与寂灭,在此刻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