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商静立在殿中心,双目微阖,衣袂无风自动。
他指尖流淌出流水般的银光,细密的精神力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悄无声息地笼罩住整座宫苑。
正门值守的侍卫忽然晃神,待清醒时只当是春困所致。
后院洒扫的宫女拾扫帚的动作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连廊下修剪花枝的小太监也失手剪落一朵海棠,却浑然不觉异常。
银光所及之处,宫人们皆如提线木偶,意识被覆上层薄纱。
如何了?
羽弦端着薄荷茶走进,见洛清商额角沁出细汗,将茶盏轻放在案几上。
茶汤里浮着几片新摘的薄荷,清凉气息在空气中散开。
洛清商缓缓睁眼,瞳孔中的银光如潮水退去。
他执起茶盏轻啜一口,微凉的液体舒缓了消耗过度的精神。
整个翊坤宫已布下天罗地网,他指尖轻点太阳穴,连颂芝修剪花枝时哼的曲调,绮璃煎药时的火候把控,皆在我感知之中。
见羽弦眉头微蹙,他叹息道,“不是不信任她们,是蓁蓁这胎太特殊 —— 双胎不说,可能还带着兽世特性。这种时候,半分消息都不能泄露,万一被皇后或其他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有了这层精神控制,只要有人想往外传消息,哪怕只是在心里盘算,我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还能暂时阻断他们的念头......甚至,能直接让他们变痴傻。”
羽弦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散去。
“我还加派了一倍的暗卫,明里暗里盯着宫门,连送进来的食材和药材,都要经过三次检查。”
羽弦的语气带着几分决绝,“总之,绝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蓁蓁和孩子。”
与翊坤宫的严密布控不同,启祥宫的寝殿内,却弥漫着一股焦虑的气息。
曹琴默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眼底的青影重得像挂了两个黑袋。
她手中捏着一支金步摇,却无心佩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步摇上的珍珠,心中满是懊悔。
“皇后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曹琴默猛地将步摇摔在梳妆台上,珍珠碰撞着镜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投靠皇后没多久,她就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
连甄嬛的 “避子药方” 都没彻查清楚,就敢气势汹汹地跑到皇上面前对峙。
最后不仅被禁足景仁宫,连执掌多年的宫务权都丢了,成了后宫人人议论的笑柄。
更让她心慌的是,如今宫中局势早已不同。
甄嬛和富察贵人双双重孕,皇上的心思全在两位孕妃身上。
不仅赏赐流水般送进承乾宫和富察贵人的宫殿,连启祥宫都久未踏足。
上回曹琴默借口温宜公主咳嗽,派人去养心殿请皇上。
不料半途被富察贵人以心悸不安为由截了胡。
最后皇上只打发苏培盛来启祥宫看了一眼,留下句公主既有太医照料,朕便不过去了。
转身就去了延禧宫安抚那位的贵人。
一想到将来皇嗣降生,皇上的注意力会更分散,她和温宜在宫中的位置会愈发岌岌可危,曹琴默就觉得心口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自然知道,如今卫蓁蓁势头正猛 —— 掌着宫务权。
可她早已背叛过卫蓁蓁一次,当初为了投靠皇后,还说了不少卫蓁蓁的坏话,如今哪里还有脸回去?
“这条路,真是走到黑了。” 曹琴默低声呢喃,伸手按了按发紧的胸口,只觉得一阵眩晕。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宫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皇后那边有信了吗?剪秋有没有递消息出来?”
宫女面露难色,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回小主,景仁宫被守得严严实实,消息根本传不出来。”
“听说前几日剪秋姑姑想让小太监往外递纸条,差点被侍卫抓个正着。”
曹琴默听完,脸色瞬间僵住,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她挥了挥手,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知道了,你退下吧。”
宫女连忙躬身退下,寝殿内只剩下曹琴默一人。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翻涌着绝望 —— 没有皇后的支持,没有皇上的关注,她就像一艘没有锚的船,在后宫的风浪里,随时可能倾覆。
*
深夜的宫道上,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青石板上,泛着清冷的光泽。
丽嫔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地踱着步,眉头微微蹙起。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手里提着一盏绢面宫灯,昏黄的光晕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今日御膳房送来的玫瑰糕甜腻过头,她一时贪嘴多用了两块,此刻积了食难以安眠,只得趁着夜色出来走动消食。
转过一道宫墙,丽嫔忽然瞥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 那人穿着一身石青色宫装,正站在槐树下,不是曹琴默是谁?
丽嫔心中一紧,脚步下意识一转,就准备原路返回。
她可不想和这位 “皇后党” 扯上关系,如今皇后失势,曹琴默就是个烫手山芋,沾上了说不定会被连累。
“丽嫔姐姐留步!” 曹琴默却先一步叫住了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
她早已注意到丽嫔,见对方想躲,哪里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快步走上前,脸上挤出几分笑意,眼底却藏着算计。
丽嫔无奈,只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曹琴默。
她上下打量了曹琴默一番,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原来是曹妹妹,好久没见妹妹了。我还以为妹妹是大忙人,没空在这宫道上散步呢。”
这话明着是问候,暗里却在挖苦曹琴默一门心思钻营,连宫门都少出。
曹琴默听出了弦外之音,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可很快又压了下去 —— 她现在有求于人,不能动怒。
“姐姐说笑了。” 曹琴默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自然地说道,“温宜最近夜里总闹人,妹妹忙着照顾她,连出宫门的功夫都没有,倒是怠慢了姐姐,还望姐姐莫怪。”
说着,曹琴默抬手取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镯 —— 这镯子是皇后曾经赏给她的,水头极好,玉质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走上前,将镯子塞进丽嫔手里,笑着说道:“这镯子是妹妹新得的,方才见姐姐肤色白皙,戴这镯子定好看,就当是妹妹给姐姐赔罪了。”
丽嫔低头看着手中的玉镯,指尖轻轻抚过光洁的玉面,脸上仍是一派平静。
她抬眼时已换上得体的浅笑:妹妹这般客气,倒叫姐姐过意不去了。既是妹妹的心意,姐姐便厚颜收下,往后妹妹若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尽管开口便是。
见丽嫔神色松动,曹琴默心中一喜,知道机会来了。
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恳求:“姐姐,妹妹还真有一事相求。近来温宜身子不好,妹妹忙着照顾她,好久没去翊坤宫给华妃娘娘请安了,心里实在愧疚。”
“只是妹妹如今若是贸然去翊坤宫,怕是会给娘娘添麻烦。不知姐姐能否帮妹妹带句话,就说妹妹惦记娘娘的身子,等温宜好些了,定去亲自给娘娘请安?”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丽嫔的神色。
她哪里是想给卫蓁蓁请安?分明是想借丽嫔的势,探探翊坤宫的口风。
丽嫔握着玉镯的手指微微一顿,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面上却绽开一抹轻松的笑意:行啊,我稍后便替妹妹带话。
曹琴默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欣喜,连忙福身道谢:多谢姐姐成全!
心中暗忖这丽嫔果然和以前一般好糊弄。
既已达成目的,她也不多留,借口温宜需人照看便匆匆离去。
待曹琴默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丽嫔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
她将腕上的玉镯褪下,随手抛给身后的宫女:赏你了。
宫女诚惶诚恐地接过,丽嫔却已转身望向翊坤宫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华妃娘娘赏的皮大氅都比这破镯子金贵。”
她低声嗤笑一声,想借我的手去攀附翊坤宫?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