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很明显。
聂涯闻声侧头:“什么声......”
谢殊比他反应还大,就差跳起来,右手捂住鼻子,伸长胳膊:
“纸纸纸!鼻子出血了!纸在驾驶座前的抽屉里。”
“咔哒——”
抽屉弹开,聂涯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谢殊接过擦了两下,直接将鼻子堵上。
鼻孔里塞了两团白花花的纸,不过两秒钟却又渗出红色。
实在太多了。
根本压不住。
谢殊能感觉到血液在飞速流逝,立刻抬手捂住口鼻,手指下意识摸向耳朵。
还好。
耳朵是干净的。
他看了眼窗外的环境,这里距离陆军医院只有两公里的距离。
谢殊开始赶人:“你下车吧,再近该被日本人看到了。”
“不急,我等你止血。”
聂涯手里拿着纸巾,关切地看向谢殊:“最近天气热,少吃火气旺的东西,虚不受补。”
有些死的谢殊:“......?”
嗯?
.......虚?
是在说我吗?
谢殊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差点被气活。
你才虚!我这是要死了!我看你......呸呸呸!
算了,这个人不能骂,还是骂真田绪野吧。
该死的残废鬼子!
还真田绪野!我看是真田虚也!真挺虚也!天天往床上一瘫跟个小儿麻痹似的!
谢殊深吸一口气,闭眼摆手:“你快走吧,我回医院就有人给止血了,在这只能靠自愈。”
......言之有理。
聂涯将纸巾递过去,道了声“再见”后,转身下车。
“咚。”
车门轻轻关好,他寻了个方向,抬脚便走,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摇曳着远去。
......
走着走着,聂涯右手习惯性去压草帽,指尖却按了个空。
嗯?
他反应过来,立刻回头看。
汽车还在原地停着,明亮的车灯射向街道深处。
还好。
这小玩意还没走。
八成是落在后座了。
聂涯挑了挑眉梢,脚下的方向一变,转身往回走。
他走到汽车前立住,敲了三下车窗,等待两秒后拉开车门:
“我草帽落了,你......”
视线看清车内的瞬间,尚未说完的话瞬间顿住。
车厢内,谢殊正抬头看着他,似乎被突然开门的动静吓到,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啪嗒——”
两滴鲜红的血珠从眼眶流出,顺着皮肤滚落下来。
“......你这什么情况?”
聂涯与谢殊之间隔着一个座位,伸手想去抓。
谢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面前是个人,还是个需要敷衍解释的大活人。
染血的嘴唇颤动两下,试图狡辩。
刚刚张开口。
“哇”的一声,就吐出口黑色的血。
血液中还带着一些杂碎的红色物质,像是被灼烧熔断的肉。
黑色与红色交织,溅在两个座位中间,有些骇人。
聂涯迅速抓住谢殊胳膊,扶住对方几乎要栽倒的身体,他的语气很急:
“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去医院吗?你说实话!”
“......”
谢殊轻喘了口气:“没事......死了能回......”
只说出几个字,他的眉头便皱起来,胸腔的灼烧感加重,控制不住地再次张开嘴。
“噗——”
又是一口血吐出去。
这次,人再也没了力气,顺着惯性往前倒,扑到聂涯的胳膊上面。
聂涯:“!!!”
这像没事的样子吗?
他的右臂被谢殊枕住,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去摇对方肩膀。
“谢殊?谢殊?”
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谢殊浑身都在抖,不知是疼还是冷。
用来堵鼻子的纸巾已经被血浸透,血还在往下流。
不光是鼻子。
还有眼睛,耳朵,嘴巴。
只有吐出来的血是黑的。
耳朵里的血颜色最浅,鲜红色的液体顺着脖颈往下流,宛如被碾碎的玫瑰花瓣。
美丽,又残忍。
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还好好的。
聂涯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颤抖的手指,他抽出手臂迅速离开车厢,绕到另外一侧拉开车门,将谢殊的身体扶正:
“谢殊?”
毫无生息的脸上沾满鲜血,黑与红交织,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少年跟死了似的任他扒拉,毫无反应。
两个人的胸襟,衣袖溅的全都是血。
.......其实谢殊是清醒的。
他只是要死了,不是死透了,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也能睁眼说话。
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干脆装死。
谁知道差点给聂涯吓死。
聂涯摸向谢殊的脉搏,几乎感受不到跳动,很微弱,也有可能是没有。
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医生,根本分不清死亡与濒死。
不是说死了就能回档吗?
这是死还是没死?
所有话都来源于对方口中的言论,聂涯从未亲自验证过,也未亲眼看过对方回档。
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丝怀疑。
但此刻没有时间给他思考。
他的回档不受控制,根本不知道哪一次就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每一件事,每一个节点,不管重复多少次,他都得竭尽全力去做,每个人,不管救了多少遍,都一次不能落。
因为落了,可能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谢殊.....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没有扯谎,难道他的每一次死亡,都是以这样痛苦的状态惨死过去吗?
聂涯抽出手,将车门关上,迅速走到驾驶位坐下,一脚油门便踩下去。
“轰隆——”
汽车引擎声在嗡鸣。
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弹射而出,驶向一公里外,最近的医院。
日本陆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