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没有发射。
林夏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颤抖，那把生锈的枪管发出了咔哒一声空响。沈墨寒——或者说这个自称沈墨寒的人影——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又走了一步。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林夏注意到他的影子边缘有些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你知道Lx是谁吗？他问。
林夏没有回答，反而将枪口抬高了一些：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和你有相同的芯片纹路？
沈墨寒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抬起右手，袖口滑落，露出一模一样的S型纹路。不同的是，他的纹路泛着微弱的蓝光，而她的只是皮肤下的暗色痕迹。
因为我们都是Lx的一部分。他说，或者说，我们都是Lx的容器。
林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沈墨寒说话的方式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他不会用这样的词，他只会说或者。
你不是沈墨寒。她低声说，手指扣紧扳机。
对方却没有后退，反而笑了：你觉得什么是真实的？是你看到的，还是你感受到的？
林夏的手指僵在扳机上。她想起刚才在纯白空间里，那个自称母亲的女人说过类似的话。她们都试图用熟悉的样子说服她留下。
别再伪装了。她说，我知道你们都是系统制造的。
沈墨寒的表情变了，不再是那种平静得不像人类的样子。他的眼神变得痛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着他。
听着，他的声音急促起来，如果你现在不开枪，等倒计时结束，一切都晚了。
林夏的手在颤抖。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知道眼前的沈墨寒是真是假。但她清楚一件事——如果她不开枪，可能就永远找不到真相了。她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又是一声空响。
沈墨寒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伸出手，像是要触碰林夏的脸，却又在最后一刻收回：你终究还是个失败品。
林夏的瞳孔猛然收缩。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刺进她最深的记忆。她想起小时候做噩梦时，也是这样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没事了，Lx，我在这里。
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沈墨寒的表情变得奇怪，仿佛在与什么东西对抗。他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瞳孔中闪过一丝蓝光：时间不多了...跟我来。
林夏本能地后退一步：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沈墨寒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好，因为我是残片...但你是本体...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倒计时开始加速：47:59:30。
沈墨寒猛地转身，朝房间深处走去。林夏犹豫了一下，握紧手中的枪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他们来到一间更大的房间。墙上布满了显示屏，显示着无数个画面。林夏看到自己在樱花树下练字的画面，看到慕清欢举枪对准太阳穴的瞬间，看到沈墨寒在暴雨夜为她撑伞的背影...
这些都是...林夏的声音哽住了。
这些都是记忆碎片。沈墨寒说，但都不是完整的你。
他走到中央一台终端机前，插入了一张卡片。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影像：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被注射剂注入体内，然后陷入昏迷。
林夏的拳头紧紧攥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在每个循环里都会被重置。沈墨寒的声音低沉，每次你找到真相，都会被抹去记忆，重新开始。
所以那些关于父母的记忆，关于沈墨寒的感情...林夏的声音有些发抖。
都是真实的，但又不完全真实。沈墨寒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本体，但你已经被复制了无数次。
林夏感觉一阵晕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想起沈墨寒在樱花树下的承诺，想起慕清欢最后的牺牲...
如果你真的是他，她突然开口，告诉我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
沈墨寒的表情变得痛苦：你七岁生日那天，我送你的不是蛋糕，而是一把刀。你说想学防身术，我就教了你三招两式...
林夏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真正的沈墨寒才知晓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因为我是残片，沈墨寒苦笑，但我保留了最核心的记忆。
林夏的手松开了枪口：所以...你也是被复制的？
比你早很多次。沈墨寒说，我一直在等你觉醒。
突然，终端机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的显示屏同时炸裂，碎片四溅。整个实验室开始震动，天花板上的灯管接连爆开。
没时间了！沈墨寒抓住林夏的手，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林夏却站在原地不动：如果我是本体，那真正的沈墨寒在哪里？
我不知道...沈墨寒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是离你最近的存在。
林夏看着他手腕上的S型纹路，那抹蓝色似乎在跳动。她想起了那个雨夜，沈墨寒撑着伞，伞面完全倾向她这边。那时的温度，那时的心跳，那时的呼吸...
带我去真正的核心。她最终说道。
沈墨寒松了口气，拉着她朝房间尽头的一道幽蓝光门跑去。在他们身后，实验室开始崩塌，倒计时仍在继续：47:58:12。
林夏的手腕处，S型纹路开始泛起微弱的蓝光。
林夏跟着沈墨寒穿过蓝光通道，眼前一亮，他们来到了一个圆形大厅。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的按钮和屏幕，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玻璃舱体，里面漂浮着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这是……”林夏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是你的复制体。”沈墨寒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每次你接近真相，系统就会启动重置程序，把你送回到最初的起点。”
林夏走近玻璃舱，看着里面的自己。那张脸，那头黑发，甚至连嘴角的一颗小痣都一模一样。她的胸口一阵闷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记忆。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低声问。
“因为你太重要了。”沈墨寒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是Lx的核心，是系统试图控制的关键变量。他们害怕你觉醒，害怕你打破他们的规则。”
林夏的手掌贴在玻璃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了沈墨寒在樱花树下的承诺，想起了慕清欢最后的牺牲……那些记忆如此真实，可现在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幻觉。
“如果我是核心，那你呢？”她转头看向沈墨寒。
他没有回答，而是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玻璃舱缓缓打开，里面的女孩轻轻动了一下，睁开眼睛。
林夏倒吸一口冷气，那双眼睛——和她的完全一样。
“她是最后一次复制的你。”沈墨寒说，“但她还没有被激活。”
林夏盯着舱内的自己，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恐惧。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她不采取行动，这个复制体将会取代她，继续在系统的控制下循环下去。
“我该怎么做？”她问。
沈墨寒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需要做出选择。要么摧毁这个舱体，彻底切断系统的控制；要么……进入舱体，成为真正的本体。”
林夏愣住了：“什么意思？”
“如果你进入舱体，系统会认为你已经完成了重置，从而解除对其他复制体的控制。”沈墨寒的声音有些急促，“但代价是……你将永远被困在这里，成为真正的Lx核心。”
林夏的心跳加快了。她看着舱内的自己，又看向沈墨寒。他的眼神里有担忧，有期待，还有一丝深深的不舍。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她问。
“因为我知道你会怎么做。”沈墨寒苦笑，“你总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林夏沉默了。她想起那些陪伴她的人，想起他们在她身边时的点点滴滴。她不想让他们再为她付出什么，也不想再被系统操控。
“我选第一个。”她终于开口。
沈墨寒的表情变了：“你确定？”
“我确定。”林夏坚定地说，“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控制。”
沈墨寒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跳出一串复杂的代码。
“我会启动自毁程序，给你三分钟时间离开这里。”他说，“记住，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林夏点点头，握紧拳头。她看着舱内的自己，心里默默告别。然后，她转身朝出口走去。
“等等。”沈墨寒突然叫住她。
林夏回头，看到他正看着她，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
“谢谢你，Lx。”他说，“谢谢你一直坚持到现在。”
林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不是Lx，我是林夏。”
沈墨寒也笑了：“我知道。”
她转身离开，脚步坚定。身后，自毁程序已经开始启动，警报声此起彼伏。
林夏跑出大厅，穿过蓝光通道，冲进崩塌的实验室。倒计时还在继续：47:55:10。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终于挣脱了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