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声先至,古老板夫妇跌跌撞撞地赶来了。
一进房间,古太太看到女儿,双腿一软,强撑着的那口气被抽空,腿一软就要栽倒,被身旁的古老板及时扶住。
她倚着丈夫手臂,踉跄着扑向古琼英,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泣不成声:“琼英!娘的英儿,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古老板从后面揽着妻子和女儿,亦是老泪纵横,“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古琼英在母亲怀里,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气息,还有父亲那压抑的闷哭声,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一家三口紧紧相拥,那哀哀戚戚的悲哭,让在场的众人听的心头酸涩。
张蝶和母亲张婆早已背过身去偷偷抹泪,云苓眼睛红得像兔子,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林楚悦由衷地为古琼英一家感到高兴,无论什么时候,有父母疼爱的孩子终究是幸福的。
想必有了父母在身后支撑,古琼英不会再产生放弃生命的想法了吧。
这一刻,一股强烈的归家念头涌上来,她无比想回去看看宋姨娘。
用指腹悄悄擦去眼角的湿润,对张蝶等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会意,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劫后重逢的古家三口。
来到外间,大家一时间还未从刚刚的气氛中抽离,仍旧有些沉默。
张蝶擦擦眼泪,吩咐前面铺子的伙计送来几碗刚煮好的桂花豆沙圆子。
热腾腾,甜腻腻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驱散了大家低沉的情绪。
“东家,忙了这大半天,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张蝶将一碗圆子递给林楚悦,又招呼其他人趁热吃。
林楚悦接过来,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甜甜暖暖的,让她紧绷了许久的心弦放松了许多。
借着吃东西的时间,她顺势和张蝶谈起了铺子的事情。
“这边二楼的旧铺子,趁着年前这段日子,尽快把存货清一清,”林楚悦用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白胖的小圆子,边想边说,“今年过年还是给大家休一个月的假,所以很多事情现在就得开始准备。”
“这几天我就把新铺子装修的图样给你送来,你这几天找好可靠的工匠,还有牌匾也可以开始做了。争取开了年,我们就能着手准备开业。”
张蝶认真记下,补充道:“东家放心,我已经拜托我爹帮忙开始物色了,他有几个相熟的工匠,都是口碑好的老师傅。”
“牌匾这个,还找之前给我们做的那个师傅,您看行吗?”
林楚悦点点头,“可以,这个你做主就行。”
看着张蝶虽然疲惫却干劲十足的脸,忍不住打趣道:“再忙也不能耽误了你和易昊成亲,我还准备让你休一个月婚假呢。”
张蝶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婚假”这个词,但不妨碍她瞬间理解其意思,不满道:“一个月?东家,这也太久了!一天就够了。”
“一天?你这可真成拼命三娘了。”林楚悦莞尔,竟然还有不愿意放假的员工,这可真是比大熊猫还要珍稀。
“我又不是那等剥削人的资本……老板。”本想说资本家三个字,马上打住改口为老板。
“该做事做事,该生活还是要好好生活,你要学会把铺子和家庭分开。”林楚悦苦口婆心,“盯着装修的活儿可以交给你哥,他那‘四宝堂’平时悠闲的很。”
张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东家小姐说话真有意思,她爱听。
两人正说着,里间的门帘被掀开,古老板走了出来他。眼圈通红,脸上泪痕未干,但精神比之前振奋许多。
一见到林楚悦,二话不说,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哐哐哐连磕三个响头。
把林楚悦吓得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忙避开,示意云苓赶紧把人扶起来。
“古老板,您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古老板站起身,激动道:“小姐,不,恩人!若不是您和世子,我家琼英就……”
“您是我古家的大恩人,大恩大德,古某没齿难忘!”
“明天,明天我就把房契给您送来,那铺子,分文不取,请您一定得收下!
林楚悦正色道:“古老板,万万不可。铺子我既然说了按照市价来买,便不会食言。两千两,明日我让张兰备好银票,我们银货两讫。”
“而且古小姐一事,我做的有限,真正出力奔波调查救人的是段世子和兵马司的各位大人。”
古老板见她如此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连连道:“是是是,还有段世子和各位官爷,他们的恩情古某也铭记在心。”
“小姐,”他看着里间,脸上浮现忧色,“阮立远那畜生会被如何处置?若是……若是需要琼英出面作证,我们……”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小人是真想让那畜生千刀万剐,但琼英这样,我担心若是作证又会再次受到伤害……”
林楚悦理解他作为父亲的担心和矛盾,古琼英在公堂作证,等于是把自己失了清白昭告天下。
虽然她心里极不认同“清白论”,但世情如此,这个时代的社会环境就是对女子更加严苛,闻言只能温声道:“古老板放心,段世子既然插手此事,必定会依法办理。”
“是否需要琼英出面,届时他会派人来与你们商议,也会安排妥善,尽量保护好琼英。你们要相信他。”
古老板得了这话,心中稍安:“哎!我们听小姐的,到时候段世子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
又道:“小姐,若没有其他吩咐,小人这就带着内人和小女先回家了。”
说到回家,他眼中露出光彩,“她们娘俩,都盼着呢。”
林楚悦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应该的,快回去吧。易昊还有兵马司的两位大人会护送你们回去的,这段时间一直到结案,他们都会保护你们。”
古老板谢了又谢,不一会儿,便带着妻子和女儿悄然从后院的侧门离开。
冬日天黑的早,送走古家三口,又和张蝶最后确定了铺子的事,看到天已经擦黑,林楚悦便带着云苓在彭炎、卞康胜的护送下回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