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悦脚步微不可察向后退了退,这段骁阳只站在那便有无数女子趋之若鹜。
想了想又觉得不能用趋之若鹜这个词儿,好像不是个好词儿,第六感提醒她要离这样的“鲜花”远一些,避免成为某些暗恋他的人的眼中钉。
段骁阳敏锐地注意到林楚悦后退动作,微微抖动的裙摆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中他心脏一角,眼神暗了暗,嘴角挂上冷淡疏离的微笑,并未搭理林楚柔,只对林瑾道:“瑾瑜,改日书院再叙,府中尚有事务,先行一步。”
林瑾瑜意外,两人刚才明明相谈甚欢,不过他是个识趣的人,闻弦而知雅意,立刻拱手道:“是,那就不打扰殿下了,瑾瑜恭送殿下”
段骁阳不再多言,对林家姐妹微微颔首,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林楚悦看着他的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玄青色渐渐消失在眼前。
林楚柔尴尬至极,本以为借着大哥的东风能和晋王世子搭上话,可段骁阳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
想到此,林楚柔心里气闷,自觉在姐妹们面前颜面尽失,一股委屈羞恼之气自胸中而出,眼圈慢慢红了,一泡泪要掉不掉含在眼里。
二姐林楚秀冷眼旁观,在心里暗骂:“蠢货!”
自早上登山发生的江思思那件事后,她早就看出晋王世子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林楚柔这个蠢货竟还主动攀扯。
大姐林楚仪看她那个样子,冷笑了一声,“摆出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给我收起你的眼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晋王世子何等身份,岂是你能随意攀谈的,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殿下未理会你,已是看在瑾瑜面上最大的宽容了,你竟还因此觉得委屈,三妹,人贵有自知之明!难道非要等到殿下呵斥降罪,让你、让林家众人都沦为笑柄,你才满意吗?
“大姐!我没有,我不是!”林楚柔急忙辩解,这个罪名可就太大了。
林楚仪静静看着她,眼神冰冷,“你最好没有!”
“林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能行轻浮失仪之事,为父亲为林府招来祸端。”
这就是训诫了,林楚悦和二姐林楚秀屏息静气垂首站立。
林楚柔强忍住眼泪,低下头,声音还带着哭腔,“长姐教训的是,妹妹知错,以后再不敢了。”
兄妹五人沉默着上了各自马车,林楚悦和来时一样仍旧和大姐同乘,大姐林楚仪面容倦怠似是极为疲惫,靠在车厢上闭目休息,林楚悦知趣不打扰,也静静闭眼假寐。
同一时刻,晋王府马车内。
王府规制的马车,宽敞奢华,四平八稳地行驶在山间路上。
段骁阳卸下“晋王世子”在外完美的面具,靠在柔软的车壁上,闭上眼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昨天的药劲儿虽被压制住一些,但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本打算好好休息半天,一大早又被四皇子硬拉着去登山。
侍卫唐立从食盒里取出个装了大半碗漆黑汁的瓷碗,“主子,喝了吧。”
段骁阳看着那碗乌漆麻黑的东西,眉头狠狠跳了跳,昨晚就是喝了一碗这东西才压制住“眼儿媚”的药劲。
他觉得郑太医在玩他,这药汁子苦就算了,还特别腥气,活像是在里面放了两条死了七八天的死鱼。
唐立面露同情,这药他端着都得屏息,不敢深想郑太医在里面放了什么药材。
段骁阳接过药碗,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入口,一饮而尽。
唐立立刻递上油纸包着的蜜饯,梅脯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压制住了药汁带来的反胃气息。
“查清楚了?”段骁阳开口,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唐立立刻恭敬道:“回主子,药是从济川侯府拿的,酒是经瑞王妃身边一个小丫头的手换的,这小丫头的一个远房表姐是山庄侍女,当晚就在水榭伺候,这酒当时是要端给三皇子的……”
段骁阳冷笑出声,三皇子沾酒全身甚至脸上都会起红疹,这在洛都高门几乎人尽皆知,月华姑母疯了才会让侍女给他上酒,这酒本就是冲着坐在三皇子旁边的他来的。
唐立心惊于江思思对主子竟起了心思,还胆大包天妄图……
硬着头皮继续道:“因为国公爷的事情,王妃被王爷呵斥确有此事,但没气晕过去,这消息是阮侧妃故意放出来的,江思思买通了青松院伺候的小厮,早在世子歇息屋内等候。”
细思下来,事情也太过凑巧了,国公爷奉了密旨出京这事无人知晓,失踪一事是他们刚到云栖山庄才得到的消息,怎么那么快王妃就知道了,也不怪主子着急之下立刻把暗卫和罗青都派出去了,身边就留他一人,否则怎么也不会让江思思得逞。
段骁阳眼神如冰,青松院是他在山庄居住之地,这是算准他喝了酒不适会立即回去。
唐立又补了句:“那小丫头在我们离开之前被人发现淹死在湖里,身上被翻出来藏着惠妃赐给瑞王妃的金簪,说是畏罪自杀。”
车厢寂静,段骁阳闭目静思,手段不算高明,胜在有用,若他中招,得利者不知凡几。
“至于那位林小姐,只查到她前面确实是痴傻之人,落水后才突然变正常,除了这一点无甚出奇处,昨天和丫鬟也只是凑巧在那处休息。”
听到林楚悦的名字,段骁阳思绪飘忽了一瞬,想起那双如春日暖阳般的眸子,忽视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只道:“封锁消息,尤其是关于林小姐的部分,不得有半句风言风语传出来。”
“属下明白!”唐立立刻保证,随即又道:“主子,这次事情实在太过巧合。”
段骁阳睁开眼睛,伸手掀开车帘,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树林,“一石二鸟罢了,让我无暇顾及舅舅那边。”
“既然出了招,就不会没有痕迹,从济川侯府三公子阮立远查起,他近日动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唐立领命。
车厢再次寂静下来,车轮碾过路面轱辘辘的声音格外清晰,段骁阳靠在马车软壁上阖上双眸,并无睡意,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象牙扳指,紧紧绷着的下颌线显示出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