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对叶建兵点点头,问道:“丽华恢复得怎么样?”
“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回家休养。”叶建兵感激地看着他们,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们特意跑这一趟干什么。”
叶蓁蓁盛了一碗汤圆递给王丽华,又拿出煮熟的鸡蛋:
“这些鸡蛋留着给你和二哥等会儿加餐,这会儿趁汤圆还是热的,赶紧吃。”
王丽华捧着碗,眼睛微微发红:“谢谢你们......”
看着姑嫂俩在说话,杜衡默默从篮子里取出那包红糖,塞进叶建兵手里。
叶建兵刚要推辞,杜衡忙按住他:
“都是自家人,二哥别跟我们客气。”
叶建兵喉结动了动,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份心意。
等王丽华慢慢吃完汤圆,叶蓁蓁接过空碗,说道:“明天杜家几个姐姐都要回杜家过年,我们得在家张罗,就不过来了。”
她把饭盒里剩下的汤圆放好,对叶建兵说道,“二哥,这些汤圆你趁热吃完。”
临走时,杜衡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对叶建兵嘱咐:“具体出院那天捎个信,我们来接你们。”
叶建兵了然地点点头,他知道出院那天还有场硬仗要打,也没拒绝妹夫的好意。
回程路上,阳光正好。
叶蓁蓁坐在自行车后座,轻轻攥着杜衡的衣角。
经过村口供销社时,她忽然想起什么:
“明天姐姐们要带孩子回来,咱们去买点零嘴吧?”
杜衡闻言,单脚支地停下了车,眼里带着笑意:“好,听你的。”
村口供销社的木门敞着,玻璃柜台里陈列着有限的几样商品。
“是该买些零嘴。”
杜衡推着车往供销社门口走,“孩子们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这口。”
叶蓁蓁跳下车,走到柜台前仔细瞧着。
玻璃柜台里摆着用油纸包的水果硬糖,红绿相间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光。
旁边竹筐里堆着散装的山楂片,另一个搪瓷盆里装着动物饼干。
“同志,称半斤水果糖,再来半斤山楂片。”
叶蓁蓁对柜台后的售货员说道,又指着动物饼干,“这个也要半斤。”
售货员利落地用牛皮纸包好三样零嘴,用纸绳系了个结实的扣。
杜衡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数出几张毛票和粮票递过去。
“再要两包葵花子。”
杜衡补充道,目光落在柜台角落的炒货上,“二姐夫爱嗑瓜子。”
叶蓁蓁笑着点头,把几个纸包收进挎篮里。
走出供销社时,她笑眯眯地对杜衡说:“我明天给大伙儿烧个红烧肉吃。”
杜衡推着车,看着她认真盘算的模样,眼里带着笑意:
“都听你的。明天我早点起,把堂屋的火盆生旺些,别冻着孩子们。”
自行车重新启动,还没走出多远,叶蓁蓁的目光便被供销社门口一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正是赵文博,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蓝色列宁装、梳着两条油亮麻花辫的年轻女同志。
那姑娘面容白皙,气质文静,一看就不是个乡下姑娘。
赵文博正微微侧身,面带恰到好处的笑容,对那女同志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刚买的雪花膏,姿态是叶蓁蓁从未见过的殷勤和小心翼翼。
叶蓁蓁心头冷笑一声,猛地想起一件事——她去县城的这四个月,赵文博答应每月还十块的欠款,一次也没还过!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这都让她碰到了。
“杜衡,停一下。”她轻轻拍了拍杜衡的后背。
杜衡依言停车,单脚支地,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两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叶蓁蓁利落地跳下车,对杜衡说了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便径直朝那两人走去。
“哟!赵老师,真巧啊。”叶蓁蓁的声音突然在赵文博身后响起。
赵文博刚把手里的雪花膏递到杜晓悦手上,闻声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当看到是叶蓁蓁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脸上又浮现出明显的窘迫。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杜晓悦。
“蓁……叶蓁蓁同志?”他试图维持镇定,但语气里的不自然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杜晓悦也好奇地看了过来,目光在叶蓁蓁和赵文博之间巡视。
她疑惑地开口:“赵老师,这位是?”
叶蓁蓁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雪花膏,然后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赵晓悦听清,
“赵老师,我去县里学习了四个月,刚回来。
你之前借我的钱,已经有四个月没按时还了。
今天既然碰上了,你看是不是方便把前几个月的先结一下?”
赵文博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杜晓悦投来的目光,那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这……这个……”
他支支吾吾,额角渗出了细汗,“叶蓁蓁同志,我……我最近手头有点……”
“赵老师,”
叶蓁蓁打断他,目光扫过杜晓悦手里那瓶崭新的雪花膏,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老师,这雪花膏看着就不便宜。你既然有余钱买这些精细物件送人,那想必手头是宽裕的。
再说了,我们当时是说好的,白纸黑字,每月还十块,这都过去四个月了,也没见你送我家里去。
你是有正式工作的体面人,又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总不好一直拖着吧?
这位女同志也在这儿,想必也能理解,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刻意将“老师”、“体面”、“欠债还钱”这些字眼咬得清晰,每一句都像小锤子敲在赵文博最在意的地方。
杜晓悦闻言,果然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毛,看向赵文博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审视。
她红着脸,赶紧将手里的雪花膏还给了赵文博。
赵文博感受到杜晓悦态度的变化,心里又急又气,却不敢发作。
他知道,今天若是不表示一下,自己在校长女儿心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恐怕就要崩塌了。
“我……我怎么会赖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