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王婆子竟送来一块淡粉色的确良布料,说是让叶医生做条新裙子。
那次她连院门都没进,只隔着篱笆朝里面张望。
见杜老爷子正在院子里喂鸡,她把装着布料的袋子往院里一扔,尖着嗓子喊道:
“赵老师特意扯的布,说这颜色最衬叶医生!
让她做条裙子穿,保准好看!”
杜老爷子闻声回头,看见王婆子,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王婆子,你这像什么话!”
可王婆子做贼心虚,人早已跑没影了。
杜老爷子追到篱笆边,只能望着空荡荡的巷子干瞪眼。
他弯腰拾起那袋子,指尖触到里面光滑的的确良面料,心里五味杂陈。
这般鲜亮的颜色,在这朴素的乡村里显得格外扎眼。
几次三番下来,杜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赵文博这厮,分明是要往蓁蓁清白名声上泼脏水。
故意在他这个当爷爷的面前,做这些不清不楚的勾当,好离间她和杜衡两人之间的感情。
他仔细地把这块布料叠好,连同之前收到的鸡蛋、桃酥、红糖,都原封不动地收进屋里那个旧木箱里。
每一样东西的包装都完好如初,就像刚从供销社买回来似的。
木箱渐渐满了,杜老爷子的心事也跟着重了。
这天晚上叶蓁蓁下班回来,老爷子把她叫到跟前,打开木箱:
“蓁蓁,你看看。”
叶蓁蓁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鸡蛋、桃酥、红糖、布料……每一样都透着赵文博不怀好意的讨好。
他这是要故意坏了她叶蓁蓁的名声啊。
“爷爷,这些您怎么不早说?”
杜老爷子叹了口气:“我原想着都是一个村里,量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可这接二连三的……王婆子每回送了就跑,还话里话外都给我暗示是你同意收的。”
叶蓁蓁拿起那块粉色的确良,冷笑一声:
“这王婆子倒是会挑时候,专拣我不在家时来。”
“好歹是个教书先生,咋心思就这么坏呢。”
杜老爷子摇头,“他这是存心要坏你的名声啊。”
叶蓁蓁沉思片刻,眼神渐冷:“爷爷,那王婆子通常隔几日来一次?”
“约莫三四日。”杜老爷子掐指算着,“上次来是大前天。”
“好。”叶蓁蓁轻轻放下布料,声音坚定,“下次她来时,我就在家等着。”
第三天晌午,叶蓁蓁特意向卫生院告了假,提前回了家。
她搬了个小凳坐在院里择菜,目光不时扫向院门。
果然,没一会儿,那王婆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村路上。
这次她手里捧着个小布包,正要像往常一样溜进院子,却猛地对上叶蓁蓁清冷的目光。
王婆子显然没料到叶蓁蓁在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局促地站在院门口,手里的布包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王婆婆这是又给我送什么来了?”叶蓁蓁放下手中的竹筛,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王婆子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赵老师托我送个头花……”
叶蓁蓁接过布包,取出那朵红头花仔细端详。
头花做工精致,红绸子上还缀着几颗亮晶晶的珠子,在这个年代算是稀罕物。
“王婆婆,”叶蓁蓁把玩着头花,语气平静,
“这些日子您没少往我们家跑啊。
桃酥、鸡蛋糕、红糖,现在又是头花。
赵老师这是把我们家当供销社了?”
王婆子讪讪地说:“赵老师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叶蓁蓁轻轻挑眉,“专挑我不在家的时候,往我爷爷手里塞这些东西,您管这叫好心?”
她厉声反问:“您怎么不把这些往您嫁出去的孙女家送?
莫非是知道这些东西见不得光?”
王婆子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不是赵老师特意交代要送你家......”
“特意交代?”叶蓁蓁直起身,声音清脆,
“交代您专挑我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往军属家里送这些不清不楚的东西?”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杜老爷子,也沉声开口道:
“王婆子,你也是当奶奶的人了。
将心比心,要是有人这样往你孙女家送东西,你当如何?”
王婆子被杜老爷子问得满脸通红,手指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杜老爷子站起身,走到王婆子面前:
“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把戏没见过?
那赵文博安的什么心,你心里当真没数?”
叶蓁蓁适时接话,语气平静却带着寒意:
“王婆婆,咱们是一个村的,您也是看着赵文博长大的。
他现在做的这些事,往轻了说是作风不正,往重了说......”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王婆子瞬间煞白的脸,才缓缓道:
“你们这是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
你回去告诉赵文博,我们杜家不缺他这些东西。
他要是再敢耍这种小把戏,我就去他们学校,问问校领导这算怎么回事。”
叶蓁蓁把头花塞回王婆子手里:“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
顺便告诉赵文博,他要是真闲得慌,想去农场改造或是坐牢,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再让我发现他往我家送东西……”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我就把这事告到县教育局去,让领导们也看看,咱们红星公社小学的赵老师整天都在忙些什么。
王婆婆,《刑法》第一百八十一条写得明明白白,破坏军婚是要判刑的。
你要是再敢帮他往我家送东西,明天我就拿你之前送的那些东西,去县公安局报案。
您真要为了帮他,把自己也搭进去?”
王婆子吓得手里的头花差点掉在地上,连声道:
“使不得使不得!叶医生,我这就去说,这就去!”
王婆子抱拿着那头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院外围观的几个妇人互相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着散去。
叶蓁蓁站在院门口,直到王婆子的身影消失在村里的尽头,才缓缓关上院门。
她转身时,看见杜老爷子正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蓁蓁啊,”老爷子叹了口气,“这赵文博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我知道。”叶蓁蓁挽起爷爷的手臂,语气坚定,“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没必要怕他。”
果然,不出三日,村里就开始流传起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