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杜衡此时往前一站，他身形挺拔，将叶蓁蓁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脸色沉静，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落在林倩身上：
“这位同志，请你注意言辞！”
他的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林倩的气焰。
“如果你们觉得医院的处理不公，可以按正规程序向上级反映，而不是大清早到别人家里来喧哗指责。”
林倩显然没料到叶蓁蓁这个乡下土包子，会如此不好拿捏。
他们一个句句在理，一个气势迫人。
她咬了咬牙，知道在杜衡这里讨不到便宜，只能狠狠瞪着叶蓁蓁：
“好！叶蓁蓁！咱们走着瞧！
县医院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事儿，我们跟你没完！”
撂下这句狠话，她猛地转身，脚步声“噔噔”地消失在破旧的院子里。
关上门，杜衡立刻转身，关切地握住叶蓁蓁的手：“没事吧！”
他顿了顿，准确地说出了关键，“这是那个李晓燕的表妹？”
叶蓁蓁点了点头，回握了他一下，示意自己无碍，“应该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找到家里来。”
“我们昨天才刚回来，她们就找了过来。”
杜衡的语调带着明显的担忧，“你今天去医院报到，要多加小心。”
“没事儿。”叶蓁蓁摇摇头，她抬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心，
“我去工作，是凭本事吃饭，不怕她们使绊子。”
见他目光里的忧虑未散，她转而一笑，推着他往洗漱间走，语气轻快起来：
“好了，杜同志，别愁眉苦脸的。
你快去洗漱，豆浆真要凉了，我可白起那么早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杜衡脸上的凝重才稍稍化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依言转身去洗漱。
两人相对坐在小桌旁，就着热乎乎的豆浆吃着包子油条。
晨光透过窗户，将餐桌照得亮堂，仿佛也驱散了些许刚才的阴霾。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场冲突仅仅是个开始，县医院的大门之后，等待叶蓁蓁的绝不会是风平浪静。
杜衡穿好外衣，叶蓁蓁帮他理了理衣领：“你去了跟周医生说，该做的检查都要做。”
“知道。”杜衡握住她的手，“你也别太累。”
再踏入县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竟让叶蓁蓁生出几分回归岗位的亲切感。
她先去了药房。
王护士正踮着脚整理架子上的药品，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立即露出惊喜的笑容：
“叶医生，你回来啦！家里人可都好？杜团长呢，他也一起回来了吗？”
“都挺好的，杜衡去找周医生去了。”
叶蓁蓁笑着凑近，从布兜里拿出用干净报纸包好的两份蔬菜和一小兜鸡蛋，迅速塞进王护士的抽屉，
“一点老家带来的蔬菜和鸡蛋，您别嫌弃，拿回家尝尝。”
王护士打开一看，那蔬菜鲜嫩得能掐出水，鸡蛋个头也比寻常鸡蛋都要大，顿时喜笑颜开，却又不好意思：“这太贵重了……”
“您跟我还客气啥？之前没少麻烦你。”叶蓁蓁按住她的手，真诚地说。
王护士这才不再推辞，“行，那我收下了。”
接着，叶蓁蓁拎着布包穿过走廊，来到赵军医办公室时。
赵军医正拿着病历本要出门查房。
“赵医生！“她笑着迎上前。
“哟！叶医生回来了！”
赵军医眼镜后的眼睛一亮，爽朗地一笑，“杜衡那小子呢？手恢复得怎么样？”
“正要跟您说呢，多谢上次帮他买的麦乳精，恢复得很好。他这会儿去找周医生复查了。”
叶蓁蓁说着，利落地将手中的布袋子放在他办公桌上，发出轻轻的“咚”一声。
“赵医生，我从老家带了点地里刚摘的菜，还有自家鸡下的蛋，给您和家人尝个鲜，千万别嫌弃。”
赵军医好奇地解开布袋，往里一瞧，眼睛顿时亮了。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两把嫩绿的韭菜；两捆菠菜翠绿欲滴，根上还带着些新鲜的泥土；
五六个水灵灵的白萝卜圆润饱满，表皮光滑；
旁边还有个小竹筐子，里面放着约莫三十个鸡蛋。
“这...…”
赵军医的手在那水灵灵的萝卜上停留了片刻，又轻轻拨了拨翠绿的韭菜叶，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好家伙，”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你这萝卜水头可真足，韭菜也是头茬的吧？闻着就香。还有这鸡蛋——”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鸡蛋在手里掂了掂，“不仅个头大，颜色也正。”
他抬头看向叶蓁蓁：“叶医生，你这份礼可太重了。
现在这时候，能弄到这么新鲜的菜可不容易。”
叶蓁蓁笑着摆手：“您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地里长的，不值什么。杜衡的手臂能恢复，多亏您费心。”
“嗨！我跟杜衡那是过命的交情，说这些可就生分了。”
赵军医朗声笑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把布袋重新系好，收进柜子里，
“那这些菜，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刚好你嫂子最近总念叨，最近咸菜疙瘩都吃得嘴里没味儿了，晚上我就让她包顿韭菜鸡蛋饺子解解馋。”
他关上柜门，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随手记了两笔：
“你回去跟杜衡说，等他得空了，来家里整两盅。我这儿还存着瓶好酒呢。”
“哎，他知道了肯定高兴。”叶蓁蓁笑着应下。
赵军医拿起病历本，眼角笑出深深的纹路：“替我谢谢你家里的老人。这菜啊，来得正是时候。”
从赵军医办公室出来，叶蓁蓁从自己的工位又拎起最后一个布袋子，里面依然是各种新鲜的蔬菜和鸡蛋。
她走向走廊尽头的骨科诊室，周医生的诊室门虚掩着，叶蓁蓁轻轻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来周医生沉稳的声音。
叶蓁蓁推门进去，周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后写着什么，抬头看见是她，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
“叶医生，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找你。”
“周医生，”叶蓁蓁连忙上前，“杜衡他……”
“杜团长恢复得很不错，”
周医生放下笔，语气带着赞许，“刚才我给他做了初步检查，关节活动度改善很明显，肌肉力量也在恢复。
他这会儿去做进一步的肌电图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只要坚持康复训练，要不了多久，他这条手臂的功能基本就能恢复了，重返岗位也指日可待。”
“真的！！”
这无疑是叶蓁蓁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她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真是太感谢您了，周医生！”
“主要还是靠他自己意志力强，肯配合。”
周医生摆了摆手，语气客观，目光随即落到她手边的布袋上，带着些许询问。
叶蓁蓁会意，立刻将布袋轻轻放到桌角不碍事的地方，语气诚挚又带着几分巧妙的恳切：
“周医生，我知道您讲原则，从不收东西。
这真不是别的，就是我和杜衡的一点心意——从老家带来的自己种的菜，还有几只新下的鸡蛋。”
她见周医生要开口，忙又接上，话语里透着十足的真诚：
“这大冷天的，街上想买点水灵新鲜的蔬菜都难。
我家里人种得多，吃不完也是可惜。
您为杜衡费了那么多心，我们不知怎么谢才好，这点自家产的东西，您可千万要收下，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