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兰一边说,一边用力掐着自己大腿,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叶建国的脸色更加难看,把头埋得更低。
叶父眉头紧锁,重重放下了筷子。
一顿原本就静默得难以下咽的早饭,因为这颗鸡蛋,又闹腾了起来。
叶母看着撒泼打滚的孙子和指桑骂槐的大儿媳,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没理会吴桂兰,而是直接看向叶建国,声音冷硬:
“建国!管好你媳妇和你儿子!要是管不好,今天这家,也不用分了,你们现在就给我搬出去!”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得吴桂兰的哭嚎戛然而止。
连叶大宝都被这严厉的语气吓得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看着奶奶。
叶建国猛地抬起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吴桂兰低吼道:
“你还有完没完!非要闹得大家都没脸才甘心?!把大宝拉起来!”
一顿鸡飞狗跳的早饭,终于在不欢而散中结束。
吃完饭,叶父放下碗筷,那动作带着千钧之力。
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死寂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连抽泣的叶大宝都捂住了嘴,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建国,建兵,”叶父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扫过。
最后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王丽华和绷着脸的吴桂兰,
“还有你们俩。待会儿,都到堂屋来。咱们……开个家庭会议。”
“家庭会议”这四个字,像最终的判决书,让吴桂兰的手猛地一抖。
叶建国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下了头。
叶建兵则握紧了王丽华的手,给了她一个“别怕”的眼神。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有些昏暗的堂屋。
叶父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叶母坐在他旁边,神色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叶建国和吴桂兰坐在一边,叶建兵和王丽华坐在另一边,泾渭分明。
叶父看着底下坐着的两房儿子儿媳,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沉重:
“昨天的事,闹得很难看。有些话,说到头了,有些事,也到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吴桂兰,吴桂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俗话说,树大分杈,儿大分家。你们也都成家立业了,各有各的想法,硬拧在一起,不痛快。”
“我跟你妈……商量了一晚上。”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叶母微微点头。
“这个家……是时候分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分家”两个字真的从一家之主口中明确说出来时,所有人的心还是跟着重重一跳!
吴桂兰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叶建国在桌子底下死死拽住了衣角。
叶建兵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王丽华也悄悄握紧了拳。
叶父不再看他们的反应,继续沉声说道:
“怎么分,按老规矩来,也看实际情况。
老大是长子,祖屋我们老两口跟着老大过。
现在住的这东屋三间,归建国你们。”
他看向叶建兵:“建兵,你是老二。村东头那处老宅基地,还有后面那块自留地,归你们。
家里再给你们搭点钱和粮食,起新房子的木头,我跟你大哥帮你一起张罗。”
“家里的粮食、积蓄、猪和鸡,还有那些农具,分成四份。
我跟你妈留一份养老,剩下三份,你们兄弟俩一人一份,蓁蓁虽然出嫁了,也给她留一份,算是我们做爹妈的心意。”
这个分法,基本遵循了传统,长子建国占了现成的房屋,次子建兵得宅基地和未来发展的空间,也算公平。
叶父叶母给自己和女儿都留了后路,考虑得也算周全。
“什么?!”
叶父的提议刚刚落地,吴桂兰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我不同意!!”她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脸上因为急怒而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向门外,
“爸!您是老糊涂了吗?!叶蓁蓁她姓杜了!是杜家的人了!是泼出去的水!
哪有嫁出去的闺女,还回头来分娘家财产的道理?!”
她气得脸色涨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坐在对面的叶建国脸上: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老叶家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了!
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到您这儿就破了?
您让村里人怎么看待我们叶家?!怎么看待建国这个长子?!”
她猛地转向试图拉她衣袖的叶建国,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逼迫:
“建国!你是个死人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咱们累死累累活,给这个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我还给你叶家生了长孙!
到头来,我们大宝将来能得到啥?
反倒要让一个外嫁的姑姑分走本该属于他的家当?这公平吗?!啊?!”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对着叶父叶母吼道:
“今天这话我撂这儿!这家产要是分给外姓人一份,我吴桂兰就不活了!我看这家怎么分!”
“桂兰!你给我住口!”叶母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
指着吴桂兰的鼻子道,“蓁蓁是我闺女,只要我活着一天,我想给她什么那是我的事!
还轮不到你一个儿媳妇来教我怎么做爹妈!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和你爸当家!”
“妈!您这是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吴桂兰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声音更加尖刻,
“拿我们大房辛苦攒下的家业去贴补外人,还不许我说了?没这个道理!”
眼看场面又要失控,叶父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握着烟袋的手都在发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叶蓁蓁和杜衡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杜衡手里还推着那辆二八大杠,两人显然是在院外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杜衡不紧不慢地把自行车,支在院墙根下。
叶蓁蓁则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屋里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