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被叶父那番话顶得脸色发青,正下不来台呢,叶蓁蓁轻飘飘一句话,倒是给他递了个台阶。
“王叔,”叶蓁蓁声音温和,眼神却清亮,“丽华姐身子要紧,这些事,等她好了再商量也不迟。”
王铁柱就坡下驴,重重叹了口气,那脸皱得像颗苦瓜:
“蓁蓁你说得在理啊,眼下最要紧的是丽华。可这住院、用药,哪样不花钱?”
他搓着手,眼神往叶母那边瞟,“我们老王家的情况……小峰说亲正是用钱的时候,这医药费……”
话没说完,意思却明白得很——他想让叶家当这个冤大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叶母,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早知道王铁柱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那五百块彩礼加三转一响几乎掏空了家底,如今他又想借医药费再刮一层油水。
叶母心里窝着火,可看着病床上未来儿媳那张苍白的脸,到底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她上前一步,语气平平稳稳的,却带着分量:
“亲家,你这话说的。丽华要是我们叶家的媳妇,这医药费,我们叶家自然不会推脱。”
王铁柱眼睛一亮,以为说动了叶母。
谁知叶母话锋一转,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不过这钱,不能不明不白地出。
既然是我们叶家掏钱给丽华治病,那从今往后,丽华就是我们叶家的人了。
等她身子一好,立马和建兵去登记回叶家。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让建兵去交钱。”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地上都能听见响:
“要是你还想着拿闺女当摇钱树,拦着两个孩子成亲,那这医药费——你们王家自己想办法!”
王铁柱顿时傻了眼。
他原本盘算着既能赖掉医药费,又能继续拿捏女儿。
这下可好,叶母直接把两条路摆在他面前——要么痛快答应婚事,叶家出钱;要么撕破脸,自己掏这笔医药费。
他张着嘴,喉咙里嗬嗬作响,让他掏钱?那比割他的肉还疼!
“他王叔,”叶母又添了一把火,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扎心了,
“你可想清楚了。现在答应,咱们还是体体面面的亲家。要是非要闹到那一步......”
她故意顿了顿,看了眼病房内外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
“到时候,你不仅得掏医药费,闺女也留不住,还在村里落个卖女儿的名声。
到时候,你家小峰怕是真的要说不上媳妇了。”
这话正戳中王铁柱的痛处。他浑身一颤,急得额头冒出冷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秀英突然扑到王丽华床边,却不是关心女儿的身体,而是用力掐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
“死丫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叶老太婆说,你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
但这医药费必须他们叶家出!你弟弟的彩礼钱还指望着你呢!”
王丽华被她掐得生疼,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她原以为母亲至少还有一丝母女之情,没想到在利益面前,母亲和父亲一样狠心。
李秀英见女儿不配合,立刻换上一副哭腔,声音却足够让整个病房听见:
“狠心的丽华啊,你可不能有了婆家就忘了娘家啊!
妈知道你最懂事了,肯定不忍心看你弟弟打光棍是不是?”
她一边假哭,一边用眼神狠狠剜着王丽华,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母亲的慈爱,全是精明算计。
“行......行!”
王铁柱看着妻子这番精彩绝伦的表演,叶家人却个个冷眼旁观,丝毫不为所动。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再闹下去只会更丢人。终于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就按你说的办!”
“建兵,”叶母立即转头,声音干脆利落,“去交钱,把收据收好。”
“好!”
叶建兵响亮地应了一声,看都没看王铁柱一眼,快步出了病房。
王铁柱眼睁睁看着叶建兵离开,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他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多要到钱,连女儿这个“摇钱树”都要彻底飞了!
李秀英见大势已去,立刻收起哭腔,阴沉着脸在女儿耳边撂下话:
“你这个死丫头,别得意!就算嫁到叶家,你也还是王家的闺女。
往后每个月工资必须按时交回家,少一分我就天天去叶家闹!”
叶蓁蓁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王叔,李婶,丽华姐现在最需要静养。这些事既然说定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王铁柱咬着后槽牙,脸色铁青,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秀英也悻悻地站到一边,眼神却还在女儿身上打转,显然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从女儿身上榨取价值。
王丽华看着父母那如出一辙的精明算计的嘴脸,心里最后一丝对娘家的眷恋也彻底断了。
她悄悄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从此以后,她王丽华只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而活,绝对不会再去贴王家那个无底洞。
叶蓁蓁与杜衡交换了一个眼神。
杜衡站在稍远的墙边,微微颔首,对叶母这番处理方式表示赞赏。
快刀斩乱麻,既保全了表面的体面,又牢牢守住了叶家的底线。
而叶母做完这一切,看着李秀英那副毫不掩饰的算计嘴脸,心里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好这个未来儿媳的决心。
她与自己男人过了大半辈子,太了解他了。
叶父是个实在人,干重活是一把好手,可要让他在这公共场合,条理分明地说出那么一番滴水不漏的话,简直不可能。
她不由得想起刚刚老头子是和女婿一起来的卫生院,然后就像突然开了窍似的......
叶母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朝杜衡那边瞥了一眼,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叶蓁蓁也早就猜到了。
从父亲说出第一句不同往常的话时,她就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杜衡的手笔。
只有杜衡,这个侦察团团长,才能在短时间内,教会父亲如何在关键时刻,用语言扞卫自家的尊严和底线。
王铁柱和李秀英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这病房里的空气都带着叶家胜利的味道,让他们窒息。
他们知道,今天这回合,他们是一败涂地了。
可让他们就这么认栽?他们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