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系好围巾,语气平静:“在急诊室靠的是真本事,不是个人恩怨。”
王护士局促地搓着手,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我哥前年在工地摔断了腿,因为没钱做手术,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看到你爱人杜衡,却能得到这么好的治疗,我一时有些嫉妒......”
“周六下午我轮休。”
叶蓁蓁停下脚步,“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带我去看看你哥。
虽然我医术不精,但这些日子我跟着周医生也学了不少针灸的方法,或许能帮上忙。”
说完叶蓁蓁朝门外走去。
王护士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可我之前那样对你......”
“我是医生。”叶蓁蓁停下脚步,“看病和私人恩怨是两码事。”
“那诊金......”
“按标准收。”叶蓁蓁已经走到门口,“看不看随你。”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王护士站在原地发怔。
第二天一早,叶蓁蓁照例提前来到医院。
换白大褂时,她想起早上杜衡吃着她做的葱油饼时满足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诊室里,叶蓁蓁正在整理病历,王护士拿着两份早饭走进来,她将其中的一份递到叶蓁蓁面前,
“叶医生,我多带了一份......”
“不用。”叶蓁蓁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手里的病历,“我在家已经吃过了。”
王护士讪讪地收回手。
这时急诊铃突然响起,两人同时冲向走廊。
是个建筑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手臂严重骨折。
血肉模糊的伤口让在场的小护士们都慌了神。
孙医生正在手术室,一时无法抽身。
“我来处理吧。”
叶蓁蓁快步上前,利落地剪开伤者的衣袖,清洗伤口、止血、包扎,动作干净利落。
“你......不怕吗?”王护士一边帮忙,一边惊讶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
“我在卫生院上班时,跟在胡医生身边,比这更严重的伤都见过。”
叶蓁蓁头也不抬,“麻烦把夹板递给我。”
王护士连忙递过夹板,配合着她完成固定。
等伤者情况稳定后,王护士低声说:“之前的事......对不起。”
“刚才配合得不错。”叶蓁蓁摘下手套。
王护士看着叶蓁蓁利落摘手套的动作,想到她刚才处理伤员时那娴熟的手法,和那镇定自若的神态,这分明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她忽然想起之前听赵军医说过,她是胡之润医生的亲传学生,难怪手法如此娴熟,说不定真有什么独到的本事......
“那周六下午两点。”
王护士上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在医院门口等您。”
“好。”叶蓁蓁应了一声,转身去洗手池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王护士暗自叹了口气。
先前真是自己看走了眼,这哪是什么靠关系进来的临时工?分明是位真才实学的医生。
想到之前那些偏见和刁难……王护士脸上阵阵发烫。
她摇摇头,转身去收拾器械。
不管怎么说,现在请叶医生去看看总归是个希望。
这声“叶医生”,她叫得心服口服。
从此,诊室里的氛围就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
王护士不再刁难叶蓁蓁,反而经常主动给她讲讲医院的规章制度。
这天早上,她指了指叶蓁蓁手边的记录本,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叶医生,医务处下周要来检查,他们最爱查的就是消毒记录。
你这个本子,得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随翻随有。”
“多谢您提醒,王护士。”叶蓁蓁抬起头,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
周六,天还没大亮,叶蓁蓁就又去了那条巷子。
晨雾弥漫,她在寒风中站了半晌,冻得脚趾都有些发麻,也没等到那个推着板车收东西的男人。
她摸了摸布包里准备好的玉米和鸡蛋,心里有些失望。
看来这黑市的买卖,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下次若再碰上,一定要把交易的时间规律问清楚。
既然东西没卖成,她索性往裁缝铺走去——正好今天顺路去把定做的棉衣取了。
裁缝铺里,老师傅认出她来,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包袱。
他一边解着上面的布条一边说:“昨儿个刚做好。”
“照你说的,袖笼放得宽,抬手方便;肩膀这儿开了扣,好穿脱。
我瞧着这料子结实,就在胳膊肘那儿多垫了层布,棉花也给絮得厚厚的,保准暖和。”
包袱一打开,那件藏蓝色的棉衣就露了出来。
叶蓁蓁接过来展开棉衣仔细查看。
藏蓝色的布料摸起来很厚实,针脚密实整齐,确实做得用心。
她满意地点点头:“老师傅,您这手艺真没得说。”
老师傅又打开另一个包袱,露出两件枣红色的棉衣:
“你的这两件用料省,做完还剩这些布。”
说完他又变戏法似的从柜台下,又取出双棉鞋,
“我看料子够,就给你做了双棉鞋,鞋底加了层橡胶,防滑。”
叶蓁蓁又惊又喜,接过那双用枣红色碎布拼成的棉鞋,鞋帮厚厚的,针脚依然细密。
她试了试,刚好合脚,暖意从脚底漫上来。
付清尾款,叶蓁蓁把棉衣和鞋子仔细包好,正要离开,目光却被旁边百货商店橱窗里的一双男士棉鞋吸引住了。
那是一双深褐色的翻毛棉鞋,厚实的鞋帮看着就暖和,橡胶底上还有防滑的花纹。
她想起杜衡脚上那双底子都快磨透的解放鞋,脚下不由得顿了顿。
犹豫片刻,她还是转身走进百货商店。
售货员正靠在柜台边织毛衣,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要什么?”
“同志,麻烦拿那双褐色棉鞋看看。”
售货员这才放下毛线活,慢悠悠地取下鞋:“这可是上海产的,最新款式。”
叶蓁蓁接过鞋仔细端详,手感厚实,做工确实不错。“这鞋怎么卖?”
“四块五,外加二寸布票。”
这价钱让叶蓁蓁心里一紧——她捏了捏口袋里仅剩的布票和这个月的工资。
“同志,能不能便宜点?”她试着还价。
“这可是国营商店,明码标价的。”售货员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
叶蓁蓁咬咬牙,从内袋里掏出用手绢包好的钱票,仔细数出四块五毛钱和二寸布票:“那就要一双43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