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复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自门外传来。一名侍从匆匆入内,躬身禀报:“大皇子殿下,秦将军派人来请,说是有紧急事宜,需您即刻前去商议。”
南宫复脸色一沉,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极为不悦。他狠狠瞪了南宫耀一眼,随即转向南宫朵,语带威胁:“妹妹,你最好想清楚,质子一事,由不得你任性。”
言罢,他拂袖转身,大步离去。一众侍从连忙紧随其后,院中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大半。
南宫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紧绷的肩头终于稍稍松弛。他转身走到南宫朵榻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而坚定:“别把大哥的话放在心上。眼下一切尚未成定局,质子之事,我会尽力周旋,断不会让你去受那份委屈。”
南宫朵抬起头,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二哥,我明白大哥的意图。如今父皇不理朝政,朝中又多是他的亲信……我们又能如何?”
“放心,”南宫耀轻声安慰,“铄金王朝的条件虽苛刻,却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寻得契机,未必非要送出质子。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其余的事,交给我便是。”
南宫朵轻轻点头。从小到大,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二哥总能替她撑起一片天。
她倚在软枕上,轻声叮嘱:“二哥,你也要当心身体,别太劳累。”
“我知道。”南宫耀微微一笑,细心为她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南宫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
一离开南宫朵的院子,他脸上那点残存的温和瞬间消散,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眼神却沉得骇人。
他太了解南宫复了,他的这位好大哥今日虽被军务绊住了脚,下次再来,怕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至于铄金王朝那边……南宫耀轻嗤一声,瑞王这老狐狸咬死的条件,分明是算准了他们进退两难,这般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信步走到书房门口,脚步一顿,随手将外袍松了松,对着守在那的隋期懒洋洋一抬下巴:“去,把那位贵客请来。就说本皇子闲得发慌,想找人说说话。”
隋期微微一怔,立即垂首:“是,殿下。”
此刻的林若念,正坐在窗边心神不宁。
门外突然传来隋期的声音:“姑娘,殿下请您书房一叙。”
她心口一跳,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摆,强自镇定地应道:“有劳带路。”
隋期推开书房门,侧身让开。林若念抬步踏入,一眼便看见南宫耀正背对着她站在疆域图前,墨蓝色锦袍随意披在身上,勾勒出挺拔背影,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散漫。
“民女见过二皇子殿下。”她依礼垂首,声音放得平稳。
南宫耀闻声回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却骤然一顿。
眼前这人,与几日前那个面色蜡黄、狼狈不堪的女子判若两人,如今肌肤莹白,眉眼清丽,淡粉襦裙更衬得她身姿纤袅。
他眉梢轻挑,眼底掠过一丝玩味:“不过几日工夫,倒是……判若两人啊。”
南宫耀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指尖还无意识地抵在地图的边境线上,目光灼灼地停在她脸上,连收敛都忘了。
直到林若念被他看得耳根微热,不自觉轻抿唇角,他才恍然回神,随即懒洋洋一挑眉,笑得漫不经心:“几日不见,林姑娘倒是出落得越发惹眼了。看来我这府邸……还挺养人?”
林若念心头一跳,连忙垂眸:“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伤势好转,气色稍复罢了。”
她暗自庆幸这些日坚持用醋水擦拭脸颊,总算褪去了先前刻意伪装的蜡黄,也打消了他对一个黄脸丫头竟能攀上瑞王的疑虑。
南宫耀踱回书案后坐下,随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话吧,本殿不习惯仰着头看人。”
待她落座,他才稍稍敛起那副散漫模样,语气里却仍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试探:“说起来,你当初自称李岑,那是扮作小厮时的化名吧?总不能让本殿一直这么称呼你。”
林若念指尖微微收紧,脑中飞快盘算:若说出本名林若念,他派人稍加探查便会牵扯出丞相府,可若再编造新名,日后拆穿更为麻烦。
她沉吟片刻,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犹豫:“殿下,民女在家中排行第三,家人都叫我阿念,您若是不嫌弃,便叫我阿念吧。”
她刻意隐瞒了姓氏,只说小名,既回应了南宫耀的问题,又不会暴露真实身份,算是暂时的权宜之计。
南宫耀挑了挑眉,显然察觉到她的隐瞒,却也没点破,反而笑着调侃:“阿念?倒是个顺口的名字。怎么,连真名都不愿告诉本殿?还是说,你这名字里,藏着什么秘密?”
他忽然倾身向前,眸中带着几分玩味的探究,唇边笑意却依旧漫不经心,叫人分不清是随口调侃还是存心试探。
林若念心头一紧,连忙垂首:“殿下说笑了……民女只是觉得小名更亲切些,且民女出身低微,真名实在不值一提,怕污了殿下的耳。”
她说得诚恳,眼神却不敢与南宫耀对视,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南宫耀盯着她看了几秒,见她神色紧张却不似作假,便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不愿说,本殿也不勉强。左右你现在在我府中养伤,叫什么都一样。”
忽然他神色一正,语气虽仍带着几分随意,目光却锐利起来:“今日找你来,是要问你一件正事。”
林若念心里一凛,知道正题来了,连忙坐直身子:“殿下请讲,民女知无不言。”
南宫耀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你既在瑞王身边待过,应当摸得透他的脾气。若本殿想与他谈和,却不愿送质子,你说,该往哪个方向下手,才最有可能让那只老狐狸松口?”
林若念被他这一问惊得心头骤紧,她没想到南宫耀找她,竟是为了和谈的事。她看着南宫耀探究的眼神,心里满是纠结:若是帮他出主意,就等于帮南约国对付自己的国家。可若是不帮,又会让南宫耀起疑,甚至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
书房内霎时静得只剩窗外风拂叶片的细响,那声音此刻听来却格外刺耳。
林若念被这个问题问得心头一紧,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脑子里飞速转动,若是说了解瑞王,她还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又怕南宫耀再追问细节,露出破绽。若是说不了解,又会违背之前攀附瑞王的说法,反而引人生疑。
她垂着头,脸颊故意泛起几分红晕,声音支支吾吾,带着刻意装出的羞怯与慌乱:“二…… 二皇子,这…… 这我实在说不好。”
南宫耀挑眉,饶有兴味地又凑近几分,几乎能看清她轻颤的睫毛:“嗯?你不是在他身边待过?怎会说不清楚?”
“我……我虽跟着王爷,”她声音愈低,带着刻意的难堪,“也不过是床笫之间有些情分……他在外头的事,从不会与我多说。”她悄悄抬眼,眸中水光潋滟,又迅速垂下,“他待我时虽有几分温和,可....可朝堂大事,我这样的身份,哪里敢多问半句……”
说到最后,语尾几乎化作一缕轻颤的气音,恰如其分地流露出几分委屈与无奈。
她说着,悄悄抬眼瞥向南宫耀,见他目光微动,又慌忙垂首,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羞窘:“再说……男子在床笫间说的话,哪能当真呢?瑞王殿下偶尔会与我说些家常闲话,可朝堂大事,是半个字都不曾透露的。”她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衣带,语声渐低,“我……我实在不清楚他处理政务的脾性,更不知该从何处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