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书里说 “姜能温中止呕、解表散寒”,可太医院的药方里,却偏偏没有这味最普通的药材。
她之前只想着药方里的药材是否对症,却忽略了流民们的体质。
流民们一路颠沛流离,大多衣不蔽体,体内不仅有湿热,还有寒气,之前的药方只注重退热祛湿,却没顾上驱寒,反而让寒气郁在体内,导致病情反复。
若是加上姜,既能驱寒,又能辅助其他药材发挥作用,说不定就能解决问题。
林若念激动地摸了摸小童的头:“好,等会儿让厨房给你煮姜汤。”
说完,她拿着药册快步跑到魏伯身边,语气急切:“魏伯,我觉得药方里少了一味药。您看,流民们大多受了风寒,体内有寒气,之前的药方只退热祛湿,没驱寒,所以病情才会反复。若是在药方里加些姜,这生姜是流民家里最常见的东西,他们喝药时不会觉得陌生,也能减少药后的不适。再调整几味药材的用量,说不定能有效果!”
魏伯愣了愣,接过药册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有些犹豫:“加姜?这药方是太医院的医监们定的,他们都是行家,怎么会漏了这味药?或者说,姜性温,病人还在高热,加姜会不会加重发热?”
“不会的!” 林若念连忙解释,“我观察了好多病人,他们虽然高热,但手脚都是凉的,说明体内有寒。而且姜能解表,能把寒气散出去,反而有助于退热。您看,这药方里麻黄用量太多,麻黄性猛,容易伤正气,不如减些麻黄,加些生姜和大枣,既能驱寒,又能补正气,这样病人就不会越治越虚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药册上圈出需要调整的药材,“还有这杏仁,用量可以再加些,杏仁能止咳平喘,正好应对病人的咳嗽。”
魏伯看着药册上的修改,又看了看林若念坚定的眼神,心里犯了嘀咕。
他觉得林若念说得有道理,可这药方毕竟是太医院定的,若是改了药方出了问题,他担不起责任。
可看着病床上痛苦的流民,他又实在不忍心,犹豫片刻,终究咬了咬牙:“好,就按你说的试试!先熬两副药,给这几个病重的病人喝,看看效果。”
林若念立刻动手,按照修改后的药方抓药,又亲自去熬药区盯着,生怕伙计们弄错了用量。
第一副药熬好后,她小心翼翼地给病床上的中年男子喂了下去,然后守在床边,一刻不停地观察着病人的情况。
到了傍晚,奇迹发生了!
那中年男子的高热退了些,咳嗽也没那么剧烈了,甚至能睁开眼睛,虚弱地说:“水…… 我要水……”
林若念连忙端来温水,喂他喝了几口,心里又激动又开心。
魏伯也凑过来,摸了摸病人的额头,惊讶地说:“真的退热了!李岑,你这法子真管用!”
接下来的两日,林若念和魏伯按照修改后的药方给病人服药。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病人有了好转。
之前轻微病症的流民,已经能下床走动,甚至能帮着医棚里的伙计做事。
那些病重的患者,高热也退了,咳嗽也减轻了,虽然还需要调理,但已无生命危险。
医棚里的恐慌气息渐渐消散,流民们看向林若念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感激。
魏伯连忙将此事上报给太医院,太医院院首听闻后,亲自带着医监们来到丞相府的医棚。
院首先是查看了病人的情况,又仔细看了修改后的药方,然后看向林若念,语气带着惊讶:“你就是提出修改药方的李岑?”
林若念连忙躬身行礼:“小人正是。”
院首点了点头,忍不住称赞:“好!好一个‘驱寒解表’!我们之前只想着退热祛湿,却忽略了流民体内的寒气,倒是你这小伙子心思细腻,能从病人的细节入手,找到关键。这药方修改得好,既兼顾了寒热,又不伤正气,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当即决定,将修改后的药方推广到京郊所有的医棚,还特意让身边的医监记录下林若念的思路,说是要带回太医院,让其他医监学习。
林若念站在一旁,听着院首的称赞,心里既开心又骄傲。
这是她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能力,真正帮到了这么多人。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朝阳,阳光洒在医棚上,暖洋洋的,她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只是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影下,封玉正站在那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是奉瑞王之命尤其注意丞相府粥棚医棚情况,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这个叫李岑的小厮,不仅医术不错,还得到了院首的称赞,他得回禀王爷。
连着几日晴好,京郊流民安置区的氛围终于松快了些。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医棚前的空地上,映得地面上的露珠亮晶晶的。
经林若念改良的药方推广后,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医棚里的重症患者日渐减少,不少流民已经能扛着锄头去附近的荒地里开垦,准备种些过冬的蔬菜。
偶尔能听到医棚外传来流民们的谈笑声,不再是往日的唉声叹气,连空气里的草药味,都似乎淡了几分。
林若念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男装,蹲在一张病床前,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位年迈的流民换药。
老人的腿上之前生了毒疮,溃烂得厉害,疼得整夜睡不着,如今敷了几日药,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老人拉着林若念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感激,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多谢李小哥,若不是你改的药方,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早就撑不住了。你不仅给我治病,还每天给我送热粥,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林若念笑着摆手,动作轻柔地帮老人盖好被子:“大爷您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您好好养着,等伤口彻底好了,就能跟着大伙一起去开垦荒地,来年就能有收成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烤得温热的窝头,递到老人手里,“这是今早厨房刚烤的,您趁热吃。”
老人接过窝头,眼眶更红了,连连道谢,看着林若念的眼神,像看着自己的孙子。
就在这时,魏伯快步从医棚外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额角还沾着些尘土。
他一把拉住林若念的胳膊,语气急促:“李岑,快跟我来,宫里的人来了,说是皇上知道你改良的药方控制住了疫情,特意派了人来奖赏你!太医院的院首还特意跟来,说要亲自见见你这个有本事的小伙子。”
林若念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纱布掉在地上。
宫里派人来奖赏?还要见她?
她现在是 “李岑” 的身份,脸上虽涂着草药糊,穿着男装,可万一被人看出破绽怎么办?
尤其是太医院的人,说不定见过她的真面目,若是被认出来,不仅她女扮男装行医的事会曝光,还会连累家人。
她慌乱地捡起纱布,刚想跟魏伯说“我不去”,却被魏伯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外走,脚步踉跄着,心里满是焦虑。
“魏伯,我…… 我就是个普通小厮,哪用得着宫里的人特意来奖赏?还是别去了吧……”林若念试图挣扎,语气带着几分慌乱。
魏伯却以为她是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你这孩子,紧张什么?你改良的药方救了这么多人,皇上奖赏你是应该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快跟我走,别让宫里的大人等急了。”
说着,拉着林若念的手更紧了,快步往医棚外的堂口走去。
刚走到堂口,林若念就被眼前的阵仗惊住了。
十几名身穿铠甲的将士整齐地站在两侧,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神情严肃,连呼吸都格外整齐。
而在将士们前方,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玄黑常服,衣摆处绣着暗金色的云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墨色长发全部盘起,用一支嵌着红宝石的黑金发簪束着,仅从背影就能看出几分贵气与威严,显然是此次前来的首领。
堂口周围还围了不少流民,都好奇地往这边看,小声议论着宫里来的人。
魏伯连忙松开林若念的手,快步上前,对着那道身影躬身行礼,动作恭敬得有些拘谨,“草民魏忠,参见大人!这位就是改良药方、控制住疫情的李岑。”
林若念站在魏伯身后,连忙低下头,虽将面罩取下,但仍遮住了小半张脸,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低沉:“你就是李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