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的门房刚接过镇国公府递来的拜帖,转身就快步往内院去,拜帖是镇国公府嫡女李婉儿所发,邀黎府女眷一日后到府中品香,落款处还特意圈出 “盼清鸢与清媛妹妹同来”的字样。
彼时黎清鸢正因中秋狩猎时擅自离队、险些闯祸的事,被祖父黎太傅禁足在院,连院门都不得踏出半步。
姚金萃拿着拜帖,心里犯了难。
镇国公李婉儿是京中贵女圈里的领头人,她的邀约若是推辞,难免落人话柄,可清鸢还在太傅面前领了禁足令,这可如何是好?
正发愁时,小女儿黎清媛恰好过来请安,见母亲愁眉不展,问清缘由后,立刻拉着姚金萃的衣袖撒娇:“母亲,品香会多难得呀,姐姐若是不去,旁人该说我们黎府不和睦了。我跟您一起去求祖父好不好?姐姐这些日子在院里反省得可认真了,让祖父宽恕她这一次,也让姐姐去品香会。”
姚金萃一想,觉得有理,便带着黎清媛去了黎太傅的书房。
黎太傅正在教黎俊书练习写字,黎清媛先怯生生地走到祖父跟前,规规矩矩行了礼,语气满是乖巧:“祖父,姐姐这些日子在院里可听话了,每日都乖乖练女工、读女诫,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如今李婉儿姐姐邀我们去品香,若是姐姐不去,别人该猜想我们黎府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就宽恕姐姐这一次吧。”
姚金萃也在一旁帮腔:“父亲,清鸢虽是姐姐,可也还小,上次也是一时贪玩犯了错,如今已经知错了。品香会都是京中贵女,让她去多交些朋友也好,总比闷在院里强。”
黎太傅捻着胡须,目光落在小孙女期盼的脸上,沉默片刻,终究是心软了。
清鸢虽是顽劣,却也是他疼爱的长孙女。
他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她已知错,就解禁吧。但要记住,去了品香会可不许再胡闹,若是再惹出什么事,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宽恕了。”
姚金萃和黎清媛连忙应下,转身去告诉黎清鸢这个好消息,黎清鸢一听能去品香会,顿时喜笑颜开,黎清媛拉着姐姐一起挑选次日要穿的衣裳。
第二日,李府的庭院里热闹非凡,京中有名的贵女几乎都到齐了。
林若念刚走进院门,就引来不少目光。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软绸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样。
头上没戴过多的首饰,只在发髻两侧各插了支珍珠簪,圆润的珍珠坠子,随着动作轻轻垂落,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透亮,眉眼间比往日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又透着几分沉静的气质,显然是随着年岁增长,愈发出落得动人。
“念妹妹,这边来。” 礼部侍郎家的张雅茹笑着朝她招手,身边还站着黎清鸢和黎清媛。
几人互相寒暄,张雅茹看着黎清鸢,打趣道:“鸢姐姐,可是许久没见你了,前些日子请你去游湖你也没去,可是在家忙什么呢?”
黎清鸢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笑着,语气自然:“别提了,我母亲总说我女工太差,前些日子一直逼着我在家练绣花,连门都不让我出,可把我憋坏了。”
她说着,还故意拉了拉身边黎清媛的衣袖,让妹妹帮自己打圆场,黎清媛配合地笑着点头,一副 “姐姐确实被母亲罚得很惨”的模样,成功逗笑了众人,没人再追问她禁足的事。
张雅茹的目光又落回林若念身上,看着她头上的珍珠簪,笑着说道:“若念妹妹今日可真好看,这珍珠衬得你愈发水灵了。说起来,你也快及笄了吧?我看啊,等你及笄之后,京里的好儿郎怕是要抢着来丞相府提亲了,到时候我们可都要羡慕了。”
周围的贵女也纷纷附和,说得林若念脸颊微红,想到了某人,连忙转移话题:“雅茹姐姐就别取笑我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婉儿姐姐准备的香料吧,听说这次有西域来的奇香呢。”
众人笑着应下,簇拥着往内院的香料台走去,黎清鸢拉着妹妹黎清媛的手跟在后面,庭院里的笑声此起彼伏,满是贵女聚会的热闹景象。
内院的香料台早已摆得满满当当,琉璃盏里盛着各色香料,有清甜的桂花、温润的檀香,还有带着异域气息的安息香,引得贵女们围在台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该如何搭配。
李婉儿今日身着一袭水蓝色织锦长裙,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桃枝纹,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泛出流水般的柔光,发间一支珍珠发钗斜斜簪着,圆润的珠串泛着温润的光泽,恰似她此刻含笑的眉眼。
她纤指拈起一只青玉小勺,从琉璃盏中舀起些许玫瑰香粉,腕间的翡翠镯子顺势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众人正屏息看她调配香方,却见她忽然将小勺一搁,眼角弯弯地笑开来:“今日咱们不比技艺,就随心配一款自己喜欢的香,最后谁的香最特别,我便把这支西域来的银制香筒送她。”
发钗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她转头轻轻晃动,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支西域银制香筒,筒身镂刻着繁复的葡萄缠枝纹,在灯下泛着幽微的银光。
话音刚落,贵女们便各自动手,有的专注地挑拣香料,有的低头思索搭配比例,唯有林若念站在台边,手里拿着小勺却迟迟没动。
她看着盏中细碎的香粉,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清风楼里孙景瑞说的的话,心里满是纠结。她本想借着 “未及笄”“怕流言”拖些时间,害怕孙景瑞会步步紧逼,让她越发觉得不安。
“若念妹妹,你怎么不动手呀?”张雅茹端着自己配好的香粉走过来,见她走神,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我这‘桂荷香’,加了点荷叶碎,闻着是不是很清爽?”
林若念这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挺好闻的,我…… 我还没想好要配什么。”
说着,她随意舀了些薰衣草和茉莉香粉混在一起,心思却依旧飘在别处,连香料撒出来些都没察觉。
黎清鸢倒是兴致勃勃,拉着黎清媛一起挑选香料,一会儿加勺丁香,一会儿又添点龙涎香,忙得不亦乐乎。
黎清媛看着姐姐配的香粉颜色杂乱,忍不住提醒:“姐姐,你这加得也太多了,小心最后味道混在一起不好闻。”
黎清鸢却满不在乎:“没事,我就喜欢这热闹的味道,反正也不是要拿第一。” 引得周围的贵女们一阵笑。
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西斜,品香会也到了散场的时候。
贵女们各自收拾好自己配的香,笑着道别后,便陆续往李府大门走去,准备乘坐自家马车回家。
林若念跟在人群后面,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走到大门口,才被一阵马蹄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李府门前的空地上,孙景瑞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白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封玉则手持缰绳,立在马旁,引得路过的下人纷纷驻足观望。
“是瑞王殿下!”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贵女们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在孙景瑞身上,随即又齐刷刷地转向黎清鸢,眼底满是羡慕,瑞王亲自来府外等候,想必是来接黎清鸢的。
黎清鸢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孙景瑞,她很久没见他了,心里瞬间涌上一阵激动,竟顾不上维持贵女的矜持,拉着黎清媛的手就快步朝孙景瑞走去。
到了马前,她才想起行礼,连忙福了福身,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雀跃:“臣女见过瑞王殿下,瑞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林若念站在人群后,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松了口气,原是来接黎清鸢的。
她还以为,孙景瑞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履行清风楼的约定,想借着 “接她回府”让众人知晓两人的亲近,为日后赐婚铺路。
现如今黎清鸢的主动上前,恰好给了她一个完美的掩护。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快速扫过停在一旁的马车,发现丞相府的马车恰好停在最边上,没被其他人注意到。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孙景瑞和黎清鸢身上,林若念悄悄绕到马车旁,对车夫低声说了句 “快走吧”,便迅速钻进了车厢。
车夫会意,轻轻挥了挥马鞭,马车缓缓驶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李府门前,融入了街道上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