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马车稳稳停在府门前,林若念在琴兰的搀扶下走下车,袖中的油纸包被她攥得温热,指尖甚至能隐约摸到酥皮的纹路。
她心里揣着事,连府门口迎接的仆从都没顾上多寒暄,只匆匆点头示意,便对苏玉薇说:“娘,我先回院子换身衣裳,休整片刻,再去正厅陪您用午膳。”
苏玉薇见她眼底虽有倦意,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只当是入宫累了,笑着点头:“去吧,让厨房把你爱吃的红烧排骨温着,不用急。”
林若念快步穿过回廊,回到自己的 “绮华院”。
院内的几株红梅虽未到花期,枝干却疏朗有致,斜斜映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墙角种着一片翠竹,竹叶被风一吹,簌簌作响,清甜的竹香裹着秋日的暖阳,本该让人安心,可她却攥紧了袖中的油纸包,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进了卧房,琴兰与棋竹连忙上前伺候。
琴兰先解下藕荷色织金披风,叠好放在熏笼旁。
棋竹则小心取下发间的赤金点翠步摇与碧玉嵌珠钗,用锦盒收好。
两人又一同帮她换上一身月白色家常襦裙,裙角绣着细碎的兰花纹,穿着轻便又舒适。
“小姐,您要不要先歇会儿?奴婢去让书菊沏杯热茶来。”
琴兰收拾好珠钗,刚要转身吩咐,却被林若念叫住:“不用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琴兰与棋竹虽有些疑惑,却还是恭敬应下,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林若念立刻从梳妆桌中掏出那个油纸包。
油纸被体温焐得发软,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打开,里面果然是几块玫瑰酥!
酥皮层层分明,像绽放的花瓣,表面撒着的玫瑰碎还泛着淡淡的粉色,温热的气息裹着清甜的玫瑰香扑面而来,与在御花园揽月亭吃到的一模一样。
林若念拿起一块,放在掌心,指尖能感受到酥皮的松软。
可刚升起的一点暖意,很快就被疑惑取代。
封玉是瑞王的贴身侍从,向来谨慎,若不是瑞王亲口吩咐,他绝不会无缘无故送自己点心。
可孙景瑞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起自己在揽月亭时,确实没忍住吃了两块玫瑰酥,难道…… 难道是瑞王觉得她吃太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若念的脸颊瞬间发烫。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瑞王身份尊贵,平日里看谁都是淡淡的,说不定觉得她一个大家闺秀,在众人面前吃点心的模样不够端庄,才故意送这个来提醒她。
可转念一想,瑞王若是真的嘲讽,又何必特意让封玉悄悄送来,还选在她快出宫时?
她拿着玫瑰酥,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眉头:“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了半天,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瑞王在八角亭看她出神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平时的淡然,最后索性把玫瑰酥放回纸包里,赌气似的想:“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点心是无辜的,与其自己纠结,不如分给大家吃。”
她走到门口,喊来院里的小丫头书菊与画梅,把油纸包递过去:“这是公主给我的玫瑰酥,刚做不久还热着,你俩拿去,再与琴兰和棋竹,你们一起分着吃吧。”
书菊与画梅平日里很少能吃到御膳房的点心,闻言又惊又喜,书菊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谢谢小姐!这玫瑰酥闻着就香,肯定好吃!”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去找琴兰与棋竹,四人围在廊下,你一块我一块地分着吃,时不时发出满足的赞叹。
林若念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开心的模样,心里的纠结也散了大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待侍女们吃完收拾好,林若念整理了一下衣裙,便朝着正厅走去。
刚到门口,就闻到熟悉的饭菜香,桌上已摆好了几样家常菜肴,红烧排骨色泽红亮,油花还在轻轻颤动,清炒时蔬翠绿爽口,撒着细碎的蒜末,还有一碗温热的鸡汤,飘着几颗红枣,旁边的白瓷碟里放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都是她从小爱吃的。
苏玉薇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她进来,笑着招手:“快来坐下,刚让厨房把鸡汤热了热,你今日在宫里跑了半天,又是喂鱼又是放纸鸢,肯定饿了。”
林若念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入口软烂,满是酱香,熟悉的味道瞬间抚平了心里最后的一点疑虑。
“今日在宫里,皇后娘娘待你可真好。” 苏玉薇留意着女儿的神情。
林若念点点头,一边吃一边说:“娘娘待我很好,还让我常入宫陪她说话。公主也很热情,拉着我喂鱼、放纸鸢,就是…… 。”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自己偶遇瑞王的事告诉母亲,也没提玫瑰酥。
总觉得这事说出来,要么显得自己多心,实在不好跟母亲细说。
母女俩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说着宫里的菊花有多好看,乐师弹奏有多雅致,偶尔提起安乐公主的活泼,气氛温馨又闲适。
林若念吃着熟悉的家常饭菜,心里的那点微妙情绪渐渐平复,偶尔想起那几块玫瑰酥,也只当是瑞王一时的随手之举,不再多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