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云络院的庭院里,悄然落在那张铺着软垫的藤椅上,暖意融融。
南宫朵斜倚在藤椅中,望着林若念蹲在身侧,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肩上的伤口换药。
她的指尖轻柔而细致,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望着望着,南宫朵心底竟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暖意——她生于帝王家,除了二哥、早已故去的娘亲和奶嬷嬷之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让她体会过这样奇妙的感觉了。
南宫朵轻声开口:“阿念,你轻些……伤口虽已不疼,却隐隐有些发痒。”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自觉的依赖。
这两日相处下来,她早已习惯了林若念的照料,比起府中那些侍女,林若念的动作不仅更为熟练,还总能精准地避开伤口敏感处,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总是温温软软的,听着便叫人安心。
林若念手上动作一顿,抬头冲她笑了笑,眼底像盛着星光:“公主放心,我慢些换,定不会弄疼你。”林若念也很喜欢这个性格直率的公主。
她拿起干净的纱布,轻轻缠绕在南宫朵的手臂上,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南宫朵看着她垂首换药的模样,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上,褪去蜡黄后,林若念的皮肤透着透亮的白皙,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未施粉黛的脸庞清秀雅致,连嘴角的弧度都透着温柔,身上穿着的浅绿色丫鬟服虽朴素,却衬得她身姿窈窕,肩颈线条柔和得像幅水墨画,真真是个美人儿,可惜命途不济。
“说起来,上次在山林里若不是你挡在我和二哥身前,我怕是早就被那云豹伤着了。”南宫朵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那时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寻常男子,没想到你竟是一名女子,不仅勇敢、懂医术,模样竟也生得这般好看。”
林若念手上动作微微一滞,此刻听她只是夸赞,便顺着话轻声应道:“公主言重了。当时情势紧急,我只是下意识想护住您,换作旁人,也会这样做的。”
“才不是呢,”南宫朵轻轻摇头,语气认真,“府里那些小厮若见了猛兽,早就吓得没影了,哪有人会像你这般,明知危险还往前冲?”
她端详着林若念低垂的侧脸,又轻声补了一句,“再说你这模样,我瞧着,比京城里那些贵女还要清丽几分。”
站在一旁的云林听了,也笑着附和:“公主说得是,阿念不仅人美心善,性子也温和。这两日帮忙打理药房、整理衣物,样样都做得妥帖,比我们这些老资历的还细致呢。”
云夕难得地点头,语气缓和:“确实,阿念做事周到,公主交代的事,从不让人多操心。”
林若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连忙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能为公主分忧,是我的福分。”
她心里清楚,南宫朵对自己的好感,一半源于那日的救命之恩,一半来自这两日自己的刻意经营。她必须更加努力,赢得南宫朵的信任,唯有这样,她才能在这府中,安稳地生存等待,找机会让瑞王知道自己的处境。
换完药,林若念刚想收拾药箱,南宫朵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阿念,你陪我在院子里走走吧,这两天总待在屋里,都快闷坏了。”
她拉着林若念的手,指尖温暖柔软,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架子,倒像个寻求陪伴的小姑娘。
林若念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陪公主走走。”
两人并肩走在云络院的小花园里,看着含苞待放的海棠,聊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南宫朵说起城里的趣事,林若念则偶尔应和几句,小心翼翼地避开关于自己身世的话题。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竟透着几分难得的闺阁亲近。
“说真的,阿念,”南宫朵忽然驻足,转脸看向她,眼中一片澄澈的真诚,“我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觉得,一个女子能这样好。从前身边的侍女除了云林云夕,不是怯懦畏缩,便是曲意逢迎。像你这般既真心待我,又懂得我心思的,可以懂我的,再没有第二个。”
她语气轻柔,却字字恳切:“往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不必再做那些粗重活计。我给你名分,做我的贴身侍女,可好?”
林若念心口一暖,随即泛起一阵微酸。
南宫朵的真诚如暖流淌过心间,却也更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处境,她终究不是真正的阿念,只是一个为求活命、带着目的停驻在此的过客,可她真的用心在对待这个敌国公主,如果在铄金的话,她们应该能是好友。
她强压下心里的情绪,躬身行礼:“多谢公主厚爱,民女愿意留在公主身边,伺候您一辈子。”
南宫朵见她答应,笑得更开心了,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要给她做新衣服、买首饰。
林若念跟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心里却满是忐忑,她知道,南宫朵对自己的好感越深,日后身份暴露时,伤害就越大。
可她别无选择。
唯有继续扮演好阿念这个角色,赢得信任,才能等到瑞王前来和谈的那一日,将求救的消息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南宫耀的别院中。
南宫耀正静听隋期禀报云络院的一举一动。闻得南宫朵对林若念日益亲近,甚至欲赐其名分时,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哦?朵儿倒是难得如此喜欢一个人。看来,留下这阿念,确是步好棋。”
隋期躬身请示:“殿下,林姑娘既已得公主信任,可需属下设法,让公主顺势探问些她所知的朝堂风声?”
“不必。”南宫耀抬手打断,目光深远,“就让她继续留在云络院,好好陪着朵儿。待两日后瑞王抵京,我们自会知道,这颗棋子……究竟有多大用处。”
第二日辰时刚过,云络院的宁静就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
守院侍女匆匆进来禀报,说大皇子南宫复到访,南宫朵握着书卷的手瞬间收紧,眉头拧成一团,自上次南宫复逼她做质子后,她便打心底里厌恶这位大哥,如今他突然来访,定没什么好事。
“让他进来吧。” 南宫朵压下心头的不悦,强装镇定地放下书卷,端坐在藤椅上。
话音方落,便见南宫复身着锦色朝服,步履倨傲地踏入正厅,身后紧随两名侍从。他目光如刃,漫不经心地扫过室内陈设,眉宇间尽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妹妹今日气色不错,看来伤口恢复得挺好。” 南宫复在对面椅子上坐下,语气里带着虚假的关切,目光却在屋内四处打量,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南宫朵淡淡应道:“劳大哥挂心,托大哥的福,伤口好多了。” 她刻意加重托大哥的福几个字,语气里的讽刺不言而喻。
恰在此时,林若念手捧茶盏自偏厅缓步而出。她身着昨日南宫朵新赐的淡粉襦裙,容颜清丽,不施脂粉。不同于南约女子常见的秾艳妆容与飒爽姿态,她眉眼神情间自带一段铄金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步履轻盈而不张扬,行走于光影之间,宛若一脉清浅溪流,别具一番风致。
“大皇子殿下、公主,请用茶。”她声线柔和,将茶盏轻置南宫复面前,欠身行礼时,发间那支素银簪子随之轻颤,平添几分灵动静好。
南宫复原本还在与南宫朵虚与委蛇,目光落在林若念身上时,瞬间定住,眼睛都看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