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林若念的伤口渗出,渐渐染上了劲装人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调整着姿势,力求行走时的平稳。
另几名劲装人有些意外,却也没多问,只是快步走到队伍前方,继续开路。
南宫耀抱着南宫朵,不紧不慢地跟在背着林若念的劲装人身后。他的目光偶尔掠过那张毫无血色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玩味: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胆小如鼠的医者,竟是个不怕死的。
二哥哥,南宫朵揪着他的衣襟,忧心忡忡地望着昏迷的林若念,她的伤要不要紧?
死不了。南宫耀漫不经心地应着,恰好与前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南宫耀轻声道,“先赶路,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脚步却比刚才慢了些,显然是在照顾背着林若念的劲装人。
林若念伏在劲装人背上,在剧痛与昏沉间浮沉。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在混沌中短暂清醒,可虚弱的身体很快又将她拖回黑暗的深渊。恍惚间,她只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在痛楚的浪潮中载沉载浮。
她在一片颠簸中勉强维持着意识,能感觉到自己被稳稳背负着,耳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林间簌簌的风声。这份安稳让她心头悄然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这次真的能活下来。
队伍在渐浓的夜色中沉默前行,无人抱怨,劲装人背着林若念,南宫耀抱着南宫朵,每一步都踏得沉稳。
当林若念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竟是绣着山茶花纹样的墨蓝色纱帐,鼻尖萦绕着清雅的熏香,与记忆中山林里的草木腥气截然不同。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滑凉的丝绸锦被,不由怔住,自己不是该在那险峻山林中被人背着赶路吗?怎会置身于这般精致的房间?
她试图撑起身子,后背却传来一阵钝痛,让她忍不住轻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被云豹利爪所伤的遭遇。她下意识伸手探向背后,触到的却是柔软纱布,伤口处传来清凉药香,显然已被精心处理过。
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她环顾四周。
房间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南约国特有的织锦挂画,绘着连绵青山与无垠草原。
梳妆台上摆着鎏金镶玉的妆奁,一旁立着面黄铜镜,就连身下这张拔步床也是紫檀木所制,雕着繁复花鸟纹样,一看就价值不菲,处处透着贵重。
当她低头看向自己时,心头猛地一紧,原本的麻布外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淡粉南约女装襦裙,裙摆绣着细碎桃花,领口袖口镶着浅紫花边。
林若念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能不明白,自己定是因为后背受伤,诊治时暴露了女儿身,所以才被换上了女装。
她心头又是惊慌,却又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对方未曾因她隐瞒身份而责难,反倒为她更衣治伤,至少眼下应当暂无性命之忧。
“姑娘,您醒了?”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一名穿着青色侍女服的丫鬟推门进来,见林若念坐在床上,连忙快步上前,脸上没什么表情,“您已经昏睡了两日了,二皇子特意吩咐奴婢守着您,等您醒了就伺候您用些吃食。”
“二皇子?” 林若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丫鬟说的是白衣公子,她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我…… 竟睡了这么久吗?”
丫鬟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回话:“您送来得及时,太医已为您诊治过了。”她边说边利落地挽起纱帐,动作规范却不见殷勤,“二殿下特意拨了这间厢房供您养伤,您且安心养伤便是。”
林若念心头疑云更浓。
南宫耀这般安排,究竟是何用意?是因她舍身相护,还是另有所图?她按下心中忐忑,轻声答谢道:“那便有劳二皇子费心了。”
丫鬟微微颔首,依旧神色淡淡:“厨房备了清粥。太医嘱咐饮食要清淡,利于伤口愈合。”她上前虚扶了一把,动作规矩得挑不出错处,却透着疏离。
林若念这才觉出腹中饥饿,顺从地点头:“麻烦了。”
丫鬟引她在桌前坐下。一碗白粥并两碟素菜摆放得整整齐齐,温度恰到好处,林若念执起汤匙,粥米软糯,暖意渐渐驱散了连日虚弱。
“姑娘请慢用。”丫鬟侍立一旁,姿态恭敬却淡漠,连布菜的动作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用了半碗粥,林若念觉得精神稍振,试探着问道:“不知二皇子此刻可在府中?”
丫鬟眼帘微垂,语气平淡无波:“二皇子在书房,吩咐过,若姑娘身子无碍了,可前往一见。”
林若念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银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岂会不知南宫耀那点心思?
她心里清楚得很,南宫耀让她去书房,定是有话要跟她说,或许是关于她的去向,或许是关于和谈的事。
她慢条斯理地用完最后一口粥,慵懒地靠向椅背。后背的伤处仍隐隐作痛,但比起先前已是好了太多。
姑娘可要再歇会儿?丫鬟见她脸色依旧苍白,终是出声询问。
不必了。林若念轻笑着起身,裙裾曳地,既然二皇子相邀,岂敢让他久等?
她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讥诮,早些去会会这位殿下,也好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丫鬟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只小心搀扶着她的手臂。
穿过曲折回廊,林若念打量着四周雕梁画栋的景致,眼底掠过一丝冷嘲,这庭院虽精致典雅,在她看来却与金丝鸟笼无异,假山流水掩不住囚禁的本质,繁花似锦遮不住暗藏的危机。
走吧。她轻抚袖口绣着的桃花纹样,语气慵懒中带着锐利,且去看看这位二皇子,究竟要给她设下怎样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