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念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向院子,守在门口的劲装人依旧站得笔直,正屋方向也没什么动静,看来南宫耀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刚松了口气,转身想回榻上歇会儿,院外却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听见守卫压着嗓子禀报什么。
此刻隔壁耳房内,南宫耀刚沾着椅面,一名心腹便推门而入,单膝跪地:二皇子,山下出事了。我们的人在山下发现,铄金王朝的士兵已经开始对周边山林展开盘查,看规模像是镇南营的人,动静不小,查得极细。
搜山?南宫耀霍然起身,茶盏哐当砸在桌上,碧色茶汤泼了满桌,他们怎会来得这般快?
他原算计着至少能拖到南宫朵伤势稳定,届时悄无声息撤回南约,谁知铄金官兵竟来得如此迅猛。
劲装人喉结滚动:暗哨来报,他们手里拿着画像......似乎是在找那个姓李的医者。
找李岑?南宫耀踱步到窗边眸色骤沉,他原当那医者不过是随手掳来的小卒,如今看来,竟是捅了个马蜂窝。
如今镇南营为了寻她,竟摆出这般阵仗,哪像是追查个寻常郎中?
呵......南宫耀指尖轻叩桌沿,眸中泛起冷光,咱们这位李医者,故事编得倒是圆融。
他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能让瑞王如此兴师动众,岂会是区区相府杂役?说不定是瑞王身边的亲信,甚至可能握着什么要紧筹码。
他想起刚才审问林若念时,对方回答问题时的故作惊讶,还有提及军营情况时的避重就轻,现在想来,全是刻意隐瞒。
公子,是否要......劲装人比了个抹喉的手势。
蠢货,现在弄脏手,岂不正给镇南营递刀?南宫耀南宫耀立刻否定,杀了李岑,只会彻底激怒瑞王和镇南营,和谈就更没希望了。
他思索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两个选择:要么把林若念留下,当做和谈时给铄金王朝的好处,以示诚意。要么把她一起带走,避免她回到镇南营后,泄露暗杀计划和南约国有关,引发新的战事。
“带走。” 南宫耀最终做出决定,语气坚定。
见下属困惑,他懒懒挑眉:若放这雀儿归巢,他立刻就会把暗杀之事抖个干净。届时瑞王震怒,大皇子主战派趁势反扑,这残局......你我来收拾?
他倏然起身,玄色衣袂在灯下翻涌如云:传令,半时辰后林外汇合。去请那位李医者,若他问起缘故,就说山夜风凉,本公子要带他换个暖和去处。
“是!”劲装人应声起身,快步走出耳房。
南宫耀敛去眸中厉色,转身时玄色衣袂在月下划出一道流云般的弧线,不紧不慢地推开了正屋的门。
小卉正低头为南宫朵更换绷带,烛光下南宫朵的脸色较清晨更显苍白,像一尊易碎的薄胎瓷。
她抬眼望来,羽睫轻颤:二哥哥,可是出什么事了?
山下窜进来不少老鼠。南宫耀漫不经心地倚在床柱旁,指尖掠过妹妹散在枕边的青丝,镇南营的人闻着味儿摸过来了,咱们得赶快离开。
“这么快?”南宫朵愣住了,下意识想撑起身,却被伤口牵扯得皱紧眉头,“可我的伤……”
南宫耀俯身按住她肩头,语气坚定却藏着温柔:慌什么,你的伤我有数,不会有大碍,二哥当年背着你在雨林里跑三天都没事。
南宫朵看着他眼中淡淡的郑重,知道事情已没有转圜的余地,轻轻点了点头:“我听二哥哥的。”
南宫耀怕她动作不便,干脆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巧得像拈起一朵昙花,现在情况紧急,铄金士兵已经在排查咱们留下的痕迹,再晚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她偎在兄长怀中,鼻尖蹭到他衣襟上微微的药香,忽然轻笑:可别又像上次,说是看萤火虫,结果把我扔进蛇谷。
这次保证不会了,我会护你周全。南宫耀抱着人踏出房门,月光为他侧脸镀上银边,毕竟现在怀里的小麻烦,比当年重了不少,我想扔都扔不动了。这话让南宫朵有些气急。
与此同时,西厢房木门被劲装人哐当推开,那人抱着胳膊睨向榻上:李医者,公子有请。
林若念揉着惺忪睡眼坐起,心底警铃大作。这么晚突然集合,有什么急事吗?难道是要转移?
她不敢多问,连忙起身跟着劲装人往外走。
院子里早已忙作一团,几个墨衣劲装人正手脚利落地抹去生活痕迹。
南宫耀抱着南宫朵立在院心那株老树下,玄色大氅被晚风拂动,宛若收拢的鸦羽。
公子,东厢那老郎中……劲装人低声请示。
南宫耀顿了顿,目光扫过东厢房的方向,老郎中只是个普通医者,没必要牵连他。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两人送他回镇上的家,路上不准为难他,让他不准透露咱们的事。告诉老人家,若有人问起.....就说遇见了散财的游商”
“是!” 那名劲装人应声而去。
林若念听到这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至少老郎中能安全回家,不用跟着他们冒险。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又忍不住担忧起来:白衣公子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如果他是南约国人,回南约国的话,她岂不是彻底没了获救的希望?
在林若念闻言稍松口气时,却听见那纨绔白衣公子轻笑:李医者倒是心善,不如先操心自己?他抱着南宫朵经过她身边时,声音混着晚风掠过她耳畔,南约的月色,可比铄金风流多了。
没等她细想,南宫耀就抱着南宫朵迈步往外走,对众人沉声道:“时间不早了,趁着夜色赶路,都跟上,别掉队!”
队伍悄无声息没入林间,最后离开的侍卫摘了门楣灯笼,指尖一捻掐灭烛火,老宅霎时沉入黑暗,仿佛被夜色吞噬的蜃楼。
暮色如血浸染层林,南宫耀抱着南宫朵走在蜿蜒兽径上,绣银靴底踏过枯叶沙沙作响。
林若念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落叶,心里默默记下沿途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救援,但多记一点路线,就多一分脱身的希望。
林若念被夹在队伍中间,布鞋陷进松软腐叶时,忽然听见前方飘来带笑的警告:李医者最好记清些。南宫耀头也不回,玄色发带在风中轻扬,毕竟这山路啊……走丢了可就成了豺狼的宵夜。
她攥紧袖口,没理会对方的话,努力将途经的歪脖松与怪石默默烙进心底。
月光穿过枝隙,照亮前方公子哥儿漫不经心的背影,也照亮她眼底未熄的星火。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负责护送丫鬟和老郎中的两名劲装人追了上来,对南宫耀禀报:“公子,已将丫鬟和老郎中安全送到镇上,那丫鬟多赏了几两碎银,老郎中那边也没起疑心。”
南宫耀漫应一声,脚下却碾碎半截枯枝,惊起几只寒鸦。夜风裹着霜气漫过林梢,他侧身将大氅拢紧,怀中人苍白的脸颊便完全隐入狐裘的阴影里。
林间的风越来越凉,像细碎的冰碴子往衣领里钻,她裹紧了身上的麻布外套,粗糙的布料蹭得脖颈有些发痒,可她顾不上这些。
“这二人…… 到底是什么关系?”林若念心里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