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像被顽童打碎的金箔,顺着厚重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其中一缕恰好落在泽维尔的脸上,将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照得愈发透亮,连带着眼睫上沾着的细碎绒毛都清晰可见,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他眼皮底下的眼珠轻轻转动着,显然是在浅眠中被这缕不请自来的晨光惊扰。窗外枝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像一串银铃在澄澈的空气里摇晃,细碎的声响顺着窗缝钻进来,挠得人心头发痒。泽维尔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终于缓缓掀开了眼。
粉水晶般的眸子里还蒙着层未散的睡意,带着点茫然的水汽,定定地望了会儿天花板上交错的木纹——那是修道院百年老木自然形成的肌理,像幅抽象的地图,他从前总爱对着那些纹路发呆,想象着远方的模样。此刻望着熟悉的纹路,意识却像沉在温水里的棉絮,迟钝地漂浮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昨夜的记忆像被打翻的酒坛,带着滚烫的温度与暧昧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涌进脑海——墨晔低沉的喘息在耳边炸开的震颤,符文跳动的红光在肌肤上烙下的灼热,肌肤相贴时那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滚烫,还有最后蜷缩在他怀里时,那隔着布料也能清晰感受到的、令人安心的心跳声,像大地深处传来的沉稳脉搏。
泽维尔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层薄薄的绯色,像被夕阳吻过的云霞。他下意识地往身边摸去,指尖陷进柔软的鹅绒被褥里,却只触到一片残留的温热,那温度还带着墨晔身上独有的、混合着硫磺与松木的奇异气息,清冽中裹着点危险的甜,显然人是刚走不久。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睡乱的金色发丝垂在颊边,几缕调皮地沾着点细碎的晨光,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抬手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太阳穴,指腹蹭过温热的耳廓,那片皮肤瞬间像被火燎过似的,又引得一阵细微的发烫,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红。被子顺着肩头滑落,堪堪停在腰间,露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胸膛——那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痕,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又像被藤蔓缠绕的印记,有的是浅淡的吻痕,有的是稍深些的咬痕,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缠绵与放纵。
泽维尔低头瞥见那些痕迹,呼吸猛地一滞,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喉咙。他慌忙伸手想把被子拉上来遮住,动作却因为心虚与慌乱显得有些笨拙,反而让更多肌肤暴露在晨光里。脖颈侧面、精致的锁骨窝、甚至肩窝处,都散落着类似的印记,像被墨晔用唇齿盖下的私章,宣告着某种不容错辨的归属。他看着那些印记,指尖轻轻拂过,触到皮肤时还带着点细微的麻痒,昨夜的悸动仿佛顺着指尖又漫了上来,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小兽。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鸟鸣与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荡的空间里交织。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墨晔的黑色斗篷搭在床尾的雕花椅子上,厚重的布料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边缘处绣着的暗纹若隐隐现,手背上那枚符文的印记似乎还残留在布料的褶皱里,像朵蛰伏的花。靠窗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白瓷杯,里面的水还冒着丝丝热气,氤氲的水汽在杯口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杯壁缓缓滑落,显然是刚倒不久的。
“墨晔?”泽维尔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尾音消散在空气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掀开被子,从枕边拿起一件柔软的白色睡衣套上。睡衣的料子是上好的棉麻,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显然是墨晔特意准备的。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晨光透过脚趾缝漫上来,带着点暖意,将足弓处的肌肤照得近乎透明。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大片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像金色的潮水,将整个房间都染成明亮的金色,尘埃在光柱里欢快地跳跃。
楼下的修道院庭院里,几个早起的修士正在打扫石板路,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节奏均匀得像首安眠曲。远处的钟楼传来低沉的晨钟声,“咚——咚——”,共敲了七下,厚重的声响在晨雾里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小镇。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仿佛昨夜的惊涛骇浪、那些关于天堂的肮脏秘密、那些与教皇的对峙,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泽维尔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红痕还在隐隐发烫,像带着某种滚烫的承诺,灼烧着皮肤,也灼烧着灵魂。指尖划过心脏的位置,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不再只为信仰而跳动的、更为鲜活的悸动,像有只小鸟在胸腔里扑腾,带着雀跃,也带着点不安。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点晨起的慵懒,像大提琴的最低音,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泽维尔猛地回头,看见墨晔正站在门口,身上换了件干净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手背上的符文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流动的岩浆。他手里端着一个桃木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白瓷碗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还有一小碟腌渍的浆果,红的像玛瑙,紫的像宝石,散发着酸甜的香气。
“我……”泽维尔被抓了个正着,脸颊瞬间又红了几分,像熟透的苹果,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墨晔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墨晔的目光落在他裸露在外的半个肩头,那里恰好有个浅浅的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他的眸色深了深,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偷吃到糖的孩子:“先把衣服换了吧,粥快凉了。”他说着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视线不经意扫过泽维尔泛红的耳根,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几乎要溢出来,“桌上有干净的衣服,是我让人找的。”
泽维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边的椅子,果然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神父服,白色的布料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浆洗得干干净净,连袖口的褶皱都熨烫得笔直。他走过去拿起,指尖拂过布料,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也有几处明显的痕迹。“为什么是低领的,”他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脖子上的痕迹会漏出来的吧?”说完转身就要去屏风后面换衣服,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
墨晔的指尖微凉,带着点符文的余温,轻轻摩挲着他腕骨处的皮肤,那里的肌肤格外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浸在溪水里的石头,带着湿润的质感:“那些痕迹……不喜欢?”
泽维尔的脸更红了,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他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只能小声嘟囔:“不是……就是……”就是太显眼了,待会儿若是遇到其他修士,该怎么解释?他可是神父啊,身上带着这样的痕迹,简直难以想象。
墨晔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腕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俯身凑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浆果的酸甜与自身的清冽气息,搅得人心头发痒:“那你要不要看看我后背你抓出来的印记?”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恶劣中却又藏着丝纵容,“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轻点。”
泽维尔被他说得心头一跳,像有只小鹿撞了过来,脸颊烫得几乎要冒烟。他猛地甩开墨晔的手,快步躲到屏风后,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谁……谁跟你说这个了!”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来,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层绯色。